五

  矿上像过节一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逢开工资的日子都是这样热闹，来领工资的，来拍浮油的，来玩赌嫖娼的，各色人等都聚集此地。魏小强把车停到沟底一个背风的窑洞前。山头上站着两个望风的，看到他们下了车老远向他们挥手，是矿上的两个赶骡子车的小矿工，人小押宝没胆量，每到这几天争抢着挣几个便宜钱，反正抓赌的来了他们跑的最快。

        窑洞里黑压压全是人，站的坐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县城来的大赌棍老王八和三和尚正在座桩。三和尚亮晶晶的光头在烟雾的缭绕下，像一颗朦胧的月亮，他手里握着宝棍，嘴里念念有词：“免吆去四！三上有宝！赔三，赔三，其它全收！”随着喊声大虎把压在其它三门的钱全收，只留三门一条柱上的钱，从腿巴挟着的大提包里抓出一把钱赔赌。一宝下来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一脸苦像，只有一少部分人喜气洋洋。老王八嘴上斜叼着烟卷，把头扭向一边不看宝摊，倒后手把宝棍递到三和尚手上，三和尚又喊：“压压压，赶快压！赶快压，开宝啦！”黑腻腻的手臂像灶堂里的烧火棒，举着同样乌黑的钱，像落钱雨般往中间甩，后面的人够不着，就把钱递到前面人的手里往上放。

        辛明站在炕上从人缝里把头探出来，招着手喊：“小王爷，小王爷！赶紧上来，下一桩咱们掏。”

        三和尚听到辛明喊，把眼眯成一条缝，呲开一嘴黄牙喊：“小柱往后，小柱往后！小王爷！赶紧的让我们也沾沾您的喜气。”众人闪开一条缝，胡二明和魏三小簇拥着魏小强挤到前面。三和尚喊下柱下柱！魏小强从包里掏出一万多块钱，心想：输赢就是它了。他心里惦记着李莹，既然来了不压几下又怕别人笑话。魏小强幺上甩了三千压独红，二四两千爬个板板杠。三和尚又喊：“免三去四，幺上有宝！”魏小强出手赢六千。大虎笑说：“好你个小王爷，人家是情场得意，赌场失利，你这是双赢呀？”魏小强连本带利来了个塌皮，三和尚说：“烧火柱，烧火柱，烫一管子再开。”众人起哄说不行开完这一盒再烫。三和尚就喊：“免三去四！幺上有宝！”有人嚷嚷说：“到底是小王爷，人家就像长了穿山眼，连压两个独红。”有人附和：“那当然，你以为是浪得虚名呀？”在众人的吹捧下魏小强的豪气腾地就上来了，他把两条腿一起盘到炕上，打开排场干上了，早把接媳妇丢在脑后。

        地下有烫药的，炕上抽烟压宝的，满屋子乌烟瘴气，浑浊的气味从窗口流动到屋外，使得百米之外都是一股子老光棍身上的那种臭味。魏小强五千压的不解恨，一万一万整沓的钱往上压，大虎腿巴里的包渐渐鼓圆起来。眼看这场赌博就要见分晓，突然两声刺耳的哨音传进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又两声。大家哄地一下像炸了锅的蚂蚁，不管是窗子还是门就往外跑。警察更像天兵神将，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早堵在门和窗口上瓮中捉鳖。

        黄丽梅准备好午饭等儿子媳妇回来吃。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以为赵三海留下吃午饭了。魏小叶和李新旺回城上班去了，魏小伟也回了学校，老两口简单吃了点，想着等晚上小两口回来一起再好好地吃饭。吃完饭黄丽梅出去找人打麻将去了，魏武德蒙着毛毯睡午觉，睡得朦朦胧胧他听到电话玲声响，睁开眼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三点半了。他抓起身边的手机刚喂了一声，听出是小王的声音：“魏矿长，矿上抓赌了。”

        “抓就抓呗，那些个王八犊子，抓了省心。省得一天到晚在矿上闹腾。”

        “有小强呢。”

        “什么？”魏武德腾地坐了起来，“你确定？”

        “有哩。”

        “妈的个王八蛋，你赶快来接我。”魏武德下地差点连鞋子没找着，不等小王到门口他就慌慌忙忙跑出来。他紧张不是担心魏小强，反正每回抓赌不就是几个罚款吗？他是担心李莹这一头，刚新婚没两天就来了这么一出，她会怎想呢？魏武德脚下生风，走出镇子才迎住小王。

        魏武德的车刚行至矿院门口，两辆警车中间挟着一辆大卡车鸣着警笛驶出来。四十多个人像串蚂蚱一样用麻绳窜成串，挤在大卡车上。小王看魏武德，魏武德说：“看我干啥？还不赶快跟上。”小王急忙掉转车头跟在警车后面。

        魏武德坐在车里给镇派出所刘所长打电话。刘所长为难地说：“这是局里突然袭击，我们只是配合。到头来也不就罚几个钱吗，你着什么急呢？”

        “刘广源你无论如何得帮哥这个忙，这不是小强刚新婚还没两天呢，要是搁平常让那孙子坐个半月十天我才不管呢，这不有新媳妇吗？罚多少钱都行，今天晚上人必须出来。”刘所长和魏武德也算是朋友，在工作上鱼水相融，在私交上也是有来有往。

        “我的亲哥哎，这不是为难人吗？人家刚抓人，我就要求放人，我怎张这口呢？”

        “我不管，你想办法，我今晚在宴宾楼请客。”魏武德知道刘广源有办法，不就是钱的问题吗？钱魏武德有的是。

        魏武德和刘广源在县城南门口碰了一个头。魏武德就坐在宴宾楼的贵宾间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