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小王十四岁就父母双亡，他和爷爷一起生活。三年前爷爷下世家里只留他一个人。他在哪都是一个人，就干脆住在矿上基本不回家。

　　他打开院门一阵凄凉，院里的蒿草长的有半人高，由于没人踩踏绿汪汪长势旺盛。他放下行李就拔草，蒿草有指头粗，想拔起来得用两只手抱住。小王把心里的憋屈全都发泄在这些草上，他把拔起来的草们狠狠地摔到大门外的墙根下。拨完草的院子像新翻开的田地，小王又找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把虚土铲平拍实这才打开家门。

   家里三间土坯房潮湿阴冷，为数不多的几件家具上尘土丛生。小王找到一件烂衣服把炕上的油布擦出一片来，把行李放上去，自己坐在行李上，由不住酸泪纵横。他想爷爷了。爷爷常说他要为他守住这个家，有爷爷在，这个家就在。现在这个家还在，爷爷却没了。没了爷爷的家这还是个家吗？他强打精神准备收拾屋子。墙角的扫帚被老鼠糟蹋的只剩下一根柄子。他只好出去再买一把，顺带再买些日用品。

　　杂货铺正好挨着马丽苹的理发店，魏变生看见小王走进去，也跟了进来。她打趣说：“哎！这不是咱王助理吗？”小王没理她继续挑东西。变生有些生气，挖苦说：“咋不理人呀？嗷，我听说最近升官啦，是看不上我们这平头百姓吧？”

　　小王心里正烦，不客气地说：“去去去，一边玩去，没看我这正忙吗？”

　　魏变生也不示弱说：“你吃呛药啦？人家好心好意过来慰问一下，你还不领情？”他见小王扫帚拖把小桶杂七杂八买了一堆问，“开杂货铺呀？”

　　小王说：“收拾家呢。”

　　“咋？娶媳妇呀？”变生穷追不舍地问。

　　“被魏矿长给开了，我这是回家过日子了！”小王不屑地说。

　　小王没工夫和魏变生耍嘴皮子，他收拾起东西掉头就走。

　　魏变生愣了半天神，看小王不像是开玩笑，又想不出魏武德为什么会开除小王？人人都知道小王在魏武德的矿上顶上半个矿长了。

　　魏变生暗恋小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对他的事特别上心。魏变生从杂货铺出来向马丽苹请半天假。马丽苹问她干啥去。她说牙痛，上卫生所看牙去。马丽苹这几天常听她喊牙痛，只当是真话，就恩准放她的假，让她出去多玩会，反正这几天生意也不怎么好。

　　魏变生出来就直奔小王家。

　　小王的家在大街靠东头，现在正好镇子扩建延伸成闹市区，大门外的墙根下摆满小摊。大门虚掩着，变生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想从玻璃窗子上看看小王在干啥。玻璃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突然闯进人家一个大小伙子家里，怎说也有点难为情。变生给自己壮壮胆子轻飘飘地溜进来。

　　小王正在清扫屋顶上的灰尘，猛一低头吓了一跳。他看清是魏变生，知道她性子野爱凑个热闹，就沉着脸说：“鬼似的来这儿凑热闹？不嫌灰？”

　　变生问：“你真的被开啦？”

　　“你看我有工夫开玩笑吗？赶快出去，出去。”小王生气地撵变生出门。他以暴怒来掩饰自己现在落魄的难堪。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变生边说边拿起一块破布洗起家来。

　　变生的举动使小王心里生出些暖意，他说：“有一个人灰就行啦，用不着你，赶快回店里去吧。”

　　变生不答话，只管擦洗，打扫家收拾屋子的活儿总归女人干起来比男人顺手。小王扫完屋顶，准备帮变生擦洗家具，变生让他扫地，他说扫过了。变生佯怒说：“扫也白扫，你先扫屋顶后扫地才对呢，你不看这屋顶的灰土又落地上了吗？”小王瞅着变生用手捏捏自己的鼻子，捏出两个黑手指印。变生用带水的手在他脸上又画了两道，他的一张脸就变成黑白地图。变生嘎嘎地笑起来，小王一向把变生看成一个没心没肺的野丫头，这时他突然觉得她可爱起来。他在变生满是尘土的脸上画了一下，也笑起来。

　　变生见小王露出笑容，知道他心情好些了，她边擦玻璃边问：“为啥不干了？”

　　“不知道，我也说不清。”小王心里感到委屈，可他没有一个可以能掏心挖肝的交谈对象。魏变生今天的举动打动了他的心，他现在把变生当成患难之交，就把今天和魏小强打架，后来魏武德的态度全都和她说了。

　　他说：“小强进门一句话也没说上来就打，我到现在也想不通。还有魏矿长，按理他不是一个黑白不分的人？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想跟着魏小强干了。”

　　“哪你以后怎办呀？”变生关心地问。

　　“慢慢再说，大概饿不死吧？”

　　两个人整整干了一个下午，总算有个家的样子了。小王见变生累的直喘气，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说请变生出去吃饭。变生爽快地答应下来。能和小王独处再累她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