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魏小强疯了一般冲出家门。李莹跟着冲下客厅，正好看到家门甩的像一扇狱门般，咣当！关的严严实实。她呆呆地望着那扇关闭的门，从头上一直凉到脚下。

　　李莹瘫软在客厅的沙发上，耳边不住地响着魏小强哪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她想不出魏小强为什么这样指责她?他竟然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他凭什么会这样侮辱人？怎么会把他们魏家人的肮脏想到别人的头上？李莹重新回想她和魏小强的始末，她和魏家的渊源，打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闹剧。这场闹剧是谁的编导呢？是赵三海？是李喜奎？是魏武德？但又都不像，他们其实也是这场闹剧的演员。是谁？——是钱！李莹很清醒地认识到。

   李莹渐渐地从悲伤中走出来，走进了绝望的境地。她现在头脑异常地清醒，她和魏小强从根本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肤浅、狂妄、幼稚、自以为是；那她自己是哪种人呢？李莹对自己做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她自以为是、工于心计、结果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弃于污漳之内、死于自己设计的锦囊之下。

   魏家也许不是她的久留之地了。那她应该去哪儿呢？回家吗？回去又能怎样？像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只会给所有人增添困扰，况且她早已绝了对梁军红的念想。至于父母？李莹从来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恨，她恨李喜奎，李喜奎！她大声地喊，绝望的泪水重新破堤而出。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会收留她，哪就是——爷爷！

　　李莹哭得感觉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她慢慢地爬上卧室，从床下把爷爷留下来的二胡拿出来，仔细地端详着：这是爷爷的爷爷的吃饭本钱，他们就是靠着它苟且偷生，就是靠着它好死不如赖活着。她会吗?她会在人们的白眼中把他们的衣钵传承下去吗？她肯定地回答：不会！

　　李莹提着二胡走下楼梯，她端端正正地坐好，把一块毛巾垫在腿上，她认真地一曲一曲地拉，把她学会的，能想到的全都拉出来；先拉一曲梁祝，再拉一曲二泉映月，再拉一段走西口，再拉一段……

　　室内伸手不见五指，二胡声悠悠扬扬地在黑暗中流淌着。李莹要把祖辈的绝技演绎到极致，这门手艺从此后将在她的手上绝迹。

   琴弦清脆断裂，二胡声戛然而止。李莹抚摸着胡身，轻轻地把它装入琴套中挎在肩上。她站起身来回头看看这个屋子，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她毅然绝然地走出这座豪华的大屋子。

   夜色浓重，凉飕飕的露水沾湿她的衣裤，她急走的脚步愈走愈沉重，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在隐隐地蠕动。眼前就是黑沉沉的水库，李莹望着这一片沉寂的水域手不自觉的放到肚子上：她这是在一失两命啊！李莹绝望地跪在堤坝上。小生命好像又在肚子里蠕动，她有权力这样做吗？他是一个小生命，他还没有看到过这个世上的模样呢？李莹的思想动摇了，她抬头看看天空，夜色清凉，蓝汪汪的天空闪耀着繁星点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像这璀璨的星星，他还没有发光呢！

　　李莹疲惫地坐在坝堤上，仿佛小家伙在和她对话：妈妈你爱我吗？妈妈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李莹抚摸着肚子，嘴角挂出淡淡的笑意，她说：妈妈爱你，这个世界很大，很大，等你出来就知道了。

　　李莹望着平静的水面，心路渐渐舒展，她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孩子。她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好好地爱他，好好地培养他，他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她要让他的生命比自己的更闪亮耀眼。

　　想到孩子，李莹的生命又有了奔头，她拍拍身上的尘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自己说：“李莹，你没权利这样做，你要对他负责。”

　　天空挂起一弯晶莹的月亮，它照着李莹回家的路。夜里十一点钟正是露浓的时候，露水打湿她的裤管，她这才感到冰心的凉意。她快速穿过这片草地，又走进灯火璀璨的闹市区，看到小区楼群里发出星星般的灯光，李莹的脚步又放的沉重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她清晰地明白不管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她都得好好地活下去。

   李莹走到家门口，才想起自己出门时没有带钥匙。她在门前踱来踱去不知该向谁求救。时间都快夜里十二点多了，打扰谁都不合适，但她肯定是不会向魏小强求援的。一想到魏小强，李莹突然心里一亮堂，魏小强经常忘记带钥匙，他告诉过李莹，他把家门钥匙干脆放到花池中的石头下。李莹走到花池边，仔细地观察可能放钥匙的石头。她翻过四五块，终于找到魏小强放的一把光溜溜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