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魏武德派魏小强去车站接李莹的父母。魏小强走在路上心里很是酸楚，他和李莹结婚都快一年了才见岳父母的面，可他现在和李莹的关系，他见到他们该如何称呼呢？应该怎样和他们交待他和李莹近前的情况呢？

　　宴宾楼离车站也就四五里地的路程，魏小强光只顾想心思，到了车站门口还在继续往前开。魏得胜忙喊：“小强，小强，到啦，到啦！”魏小强忙踩刹车已经超出车站有二十几米，他又把车倒回来停到车位上。

　　已有乘客陆陆续续从候客大厅里涌出来，魏得胜凭记忆在人群中搜索，他还是五年前赵三海送炭时他一起去过一趟，现在想想他们的面孔不是很清晰。突然一对五十多岁的外地人引起他们的注意，两人一人背着一个大包袱，压得背都有点弯。魏得胜仔细辨认他们的面孔还是能认出来，他拉一把魏小强说：“那就是你岳父和岳母。”

　　魏小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两位满脸微黑，穿着土气的山里人，他们走出大厅，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一脸茫然地向四周看。这就是李莹的父母？魏小强怎么想也和李莹的形象搭不上边。李莹身上的哪种涵养气质在他们身上连半点影子都找不到。魏得胜紧走几步赶过来，他先装出一副笑脸说：“他姐，他姐夫，你们到了。累了吧？”

　　两个人大该对魏得胜还有印象，李喜奎忙说：“还好，不咋累。”说着两个人都向他们的身后瞧。

　　魏得胜见魏小强呆在那里不动，忙把他推到前面说：“这是莹莹的对像，小强快打招呼呀！”

　　小强红着脸说：“那个，爸，妈，你们辛苦了。”

　　李喜奎两夫妇一见小强一表人才，都喜上眉梢，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自从女儿跟着赵三海走了以后，夫妻两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嘴上不说，都在心里为女儿祈祷：千万别碰上一个人样不周正，或心眼不健全的女婿。他们虽然对弟弟信任，但毕竟没有见过女婿的面，再加上李莹总是不和他们联系，他们有心来看看，捎了几次话都没见回音。这样一来心里更是不踏实。今天女婿鲜鲜亮亮真真实实地站在面前，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李莹的母亲赵大妞高兴地看着魏小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问：“莹莹呢？”

　　魏得胜抢着说：“莹莹她身子不方便，所以没来，咱们回去说。”

　　赵大妞问：“三海的病咋底个了？”女儿总算放心了，她这才问弟弟。

　　魏得胜说：“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说着提起一个包朝前走去。

　　魏小强把剩下的一个大包提起来说：“您们先回家。”

　　李喜奎觉出问题不妙，暗暗在心里嘀咕不敢和老婆说。赵大妞一辈子都没走出过那道黄土梁，在家大事小情都依赖男人，现在来到这人生地生的地方，她的大脑更不会想问题了，电报上说自己的弟弟病了，那肯定就是病了。只是她隐约觉得这病肯定不轻，要不然也不会给她们拍电报。她急着想见弟弟的面，想看看到底病成啥样了。她急匆匆地跟着三个男人往车前走。

　　魏小强把车停到宴宾楼门前，他先下车为李喜奎把车门拉开，他又绕过去给赵大妞把车门拉开。赵大妞跳下车就急着往里走，边走边说：“三海在哪个病房？”

　　魏小强跟在后面说：“这是酒店。”

　　赵大妞愣了一下，忙往出返说：“咋到酒店了？先去医院，我想看看三海。”说着难过起来，眼泪由不住地掉下来。

　　魏得胜也忍不住眼圈发红，他强忍着说：“他姐，咱先上楼再说。”说着他给魏小强使眼色。

　　魏小强伸出手搀住说：“妈，咱先上楼歇歇。”

　　李喜奎心里已全然明了，不禁黯然，也过来劝说：“咱先上去歇歇，这坐了一夜火车。”说着他过来拉住老婆的一只胳膊，腿已经颤的抬不起步。

　　喜莲、改生带着孩子们都已等在那里。魏小强推开客房的门，赵大妞只迈进一条腿另条腿已经抬不动了，她看见两个孩子都一身白孝，魏改生面色腊白，人也憔悴枯瘦的不成人样，她眼前一黑，靠着门框慢慢瘫坐在地上。喜莲忙过来搀扶，李喜奎同时哭出声来：“他妈！孩子他妈！”他忙扶住头切人中。过了一会赵大妞慢慢苏醒，她长出一口气，哇地哭出声来：“三啊！我苦命的三啊！”

　　改生走过来抱住大姑子痛哭失声，两个孩子见她们抱头痛哭，也跑过来搂住母亲和姑姑哇哇大哭起来，一屋子人被这四个人哭得都掩面失声。

　　魏武德对李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今天他知道亲家要来，故意怠慢不出面。因赵三海的事还没有处理妥当，不能太过冷淡，他特意让魏小强过来应付差事。魏小强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放下李莹，从他见到李莹父母哪一刻起，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他见李莹母亲悲伤欲绝的样子，心里也是特别难受，蹲下身安慰说：“妈，您别太难受了，注意自己的身体，人已经不在了，哭也哭不回来了。”

　　赵大妞见女婿这样体贴，心里或多或少安慰了些，她渐渐止住悲声，为两个孩子擦脸上的泪痕。

　　魏小强见哭声渐渐平息，他慢慢退出来，去后厨给大家准备晚饭。虽然这几天的饭菜端上端下，没有动几下筷子，但魏武德吩咐吃不吃在他们，必须每天好酒好菜往上端，服务必须做到周到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