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时进十月，理发馆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忙，马丽苹天天打电话催变生来。埋葬了赵三海后，改生就病倒了，整天迷迷糊糊地茶饭不进，变生一直陪在身边。过了有十多天，在家人的开导和调理下，改生的病情渐渐好转，变生这才又回到理发馆。

　　马丽苹嫌变生来的有点迟，先是数落了几句，后来就不理不睬冷淡着。一上午客人多，变生憋着一肚子气给客人洗头，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客人稀疏了才走出来，本想找李莹聊聊，把心中的不快向她吐吐，可一想到赵三海的事瞒着李莹，她深知自己这张嘴不会藏事，便改变主意转向小王这里。

　　一个人如果生活有了目标，那他的精神是无限量的高涨，力量也是无限量的大。小王从李莹家回来，就兴冲冲地开始清扫屋子，他扫完地把墙围地面玻璃都洗了一遍，正在用干一点的毛巾再擦一遍。都下午三点多钟了，他一口饭都不曾下肚呢，尽管他的肚子一个劲地在咕咕叫着，可他还是一刻不停地干着。他想着忍忍把活干的差不多了再去吃饭。

　　变生有些日子没来，走到窗外看到一间亮堂堂的门面房展现在眼前，她惊喜地在外面看看，又探头往里瞧瞧，正好看到小王往玻璃上按毛巾，两个人来了个脸对脸。只见小王满脸灰一块黑一块，变生趴在那里嘻嘻地笑。小王知道变生爱玩笑，他故意不去理睬她，躲开她趴在玻璃上的脸，继续擦。变生偏要他走到哪她就把脸贴到那。小王佯装生气说：“一边玩去，没看见我在忙吗？”

　　变生嘻嘻哈哈地推门走进来，笑着说：“王经理，咱这就干上啦？”她说着从地上拿起一块抹布和小王一起擦玻璃。

　　小王回过头看看变生问：“家里安顿好了？”问得变生鼻子直发酸，她没有回头看小王，只是点点头算作回答。过了一会儿变生说：“可怜我大姐，她今年才三十五岁，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呢?”说着流出两行眼泪来。

　　小王见变生难过，就改变了话题问：“理发馆不忙？是偷跑出来的吧？”

　　变生把抹布一摔，一屁股坐到窗台上恼道：“别说了，我一进门她就骂了我一顿，这还不算，一上午吊着个脸不理人。不就是个剃头的吗？有啥了不起的？我真不想干了。”

　　小王见变生真的很生气，就开着玩笑说：“再咋说人家也是你师傅，这要是在过去，学徒得先倒三年夜壶，才能上手给客人洗头呢，你连一天夜壶都没倒就上手洗头了，还不知足？”他看变生在笑，又玩笑说：“这才是严师出高徒嘛，子不教不成才。”

　　变生佯怒着推他一把说：“我就知道马丽苹没少给你好处，你回回去理发都不要钱。”

　　小王笑说：“这都是托魏矿长的福。”说着话小王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起来，他说：“变生，我实在饿的不行了，你要不给我出去买点吃的吧。”

　　变生问：“你中午没吃饭？”

　　小王蔫着头说：“我还是早晨在李莹那里吃了一碗面。”

　　变生一听怔怔地看着他：“你？你大清早上的咋在人家家里呢？不会是真的吧？”

　　小王一看变生的表情知道她有误会，忙解释说：“你想到哪儿了？我也是没办法才去求教的。你说我这一出生社会就和煤炭打交道，哪懂得什么做生意之道，我是去李莹那里想听听她的高见。去了刚好她在吃饭，也就噌了一顿。”

　　变生撅着嘴站在那里不动，小王说：“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快去。”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交到变生手上。

　　变生边出门边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哼！”

　　小王一时没回过味来，只当变生在耍脾气说胡话，他坐下来喝了口水等变生回来。

　　变生走了有半个小时，她从饭馆里给端回一盘饺子，一大盘排骨焖山药。小王嗅着香气咽了一口口水，没等变生给递筷子，就用手抓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囫囵地咽下说：“真香，这饭店要赔塌了，二十块钱能买这么一顿好饭？”

　　变生斜他一眼，把嘴一撇头扭到一边去了。小王笑着说：“我说你这姑娘傻吧，你还不服气呢？人家办事偷着赚钱，你这倒好，倒贴钱，说吧，花了多少？我给你。”

　　变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地面说：“谁要你的钱呀？你知道谁对你好就行了。”

　　小王边吃边笑说：“当然知道了，是咱们变生对我最好了，放心，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的。”说完还故意点点头。

　　变生知道他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生气地说：“你知道才怪呢。你眼里哪有我呀？”

　　小王看到变生莫名其妙地生气，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她了，忙说：“跟你开玩笑呢，咋就真恼了？我这感激还来不及呢，现在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我眼里没你还能有谁呀？”

　　变生被他逗乐了，笑笑说：“瞧你哪德性，”她看看还没有擦洗干净的屋子说，“吃完你就休息吧，明天我来和你一起收拾。”

　　小王说：“你那里也忙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等小王吃完，太阳已经落入西山。变生提起碗筷恋恋不舍地离开门市。小王望着变生的背影，摇摇头笑了，他一直觉得变生就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