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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牛虻》
来源: | 作者:艾捷尔·丽莲·伏尼契 | 发布时间: 854天前 | 29574 次浏览 | 分享到:

  蒙泰尼里咬着嘴唇,重又坐了下来。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牛虻想让他发脾气,他已经决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克制自己。但是他开始为统领的恼怒寻找借口。一个人在过去三个星期里,每天都要花上两个小时审讯牛虻,偶尔骂上一句,确实可以原谅。 

  “我们还是丢开这个话题,”他平静地说,“我想见你的具体原因是:我在这里担任红衣主教,在怎么处置你的问题上,如果我选择行使我的特权,我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要行使特权的唯一用途是干涉对你动用暴力。为了阻止你对别人动用暴力,对你动用暴力不不必要的。因此,我派人把你带到这里来,部分原因是问你有什么抱怨的——我会处理镣铐一事,但是也许还有别的事情——部分原因是在我发表意见之前,我觉得应该亲眼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什么抱怨的,主教阁下。alaguerrecommeàguerre.[法语:在战争中,我们必须遵循战争的惯例。]我不是一个学童,把武器私自运进境内,竟还指望政府拍拍我的脑袋。他们使劲揍我,这是自然的。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曾听过我作的一次浪漫的忏悔。那还不够吗?抑或你愿—愿—愿意我再来一次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蒙泰尼里冷冷地说道,随即拿起一支铅笔在手中玩弄。 

  “主教阁下当然没有忘记老迭亚戈吧?”他突然改变了他的声音,开始像迭亚戈一样开口说道,“我是一个苦命的罪人——” 

  铅笔啪的一声在蒙泰尼里手中折断了。“这太过分了!” 

  牛虻仰面靠在椅背上,轻声地笑了一下。他坐在那里,望着红衣主教一声不吭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里瓦雷兹先生,”蒙泰尼里说道,最终停下了脚步,“你对我做了一件任何一个出自娘胎的人对其不共戴天之敌都不肯做的事情。你窥探了我个人的悲伤,并且挖苦和嘲弄另一个人的痛苦。我再次恳请你告诉我:我让你受过委屈吗?如果没有,你为什么对我耍弄这样丧尽天良的玩笑呢?” 

  牛虻靠在椅垫上,带着神秘、冷酷和费解的微笑望着他。 

  “我觉得好、好、好玩,主教阁下。你对这一切那么在乎,这使、使、使我——有点——想起了杂耍表演——” 

  蒙泰尼里连嘴唇都气得发白。他转身摇响了铃。 

  “你们可以把犯人带回去了。”他在看守进来时说道。 

  他们走了以后,他坐在桌边,仍然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来没有气成这样。他拿起了他这个教区里的教士呈交的报告。 

  他很快就把它们推到一边。他靠在桌上,双手捂住了他的脸。牛虻好像已经留下了他那可怕的阴影,他那幽灵般的痕迹就在这间屋子里游荡。蒙泰尼里坐在那里,浑身发抖,直打哆嗦。他不敢抬起头来,以免看见他知道这里并不存在的幻影。那个幽灵连幻觉都算不上。只是过度疲劳的神经所产生的一个幻想。但是他却感到它的阴影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那只受伤的手,那种微笑,那张冷酷的嘴巴,那双神秘的眼睛,就像深深的海水—— 

  他摆脱掉那个幻想,重又处理他的工作。他一整天都没有闲暇的时间,可这并没有使他感到烦恼。但是深夜回到卧室时,他在门槛前停下了脚步,突然感到一阵害怕。如果他在梦中看见它怎么办?他立即恢复了自制,跪倒在十字架前祈祷。 

  但是他彻夜都没有入眠。 

  (第三部·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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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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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泰尼里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忽视自己的承诺。他强烈地抗议给牛虻带上镣铐,那位不幸的统领现在毫无办法,绝望之余只得打开所有的镣铐。他牢骚满腹,对他的副官说:“我怎么知道下一步主教阁下将会反对什么?如果他把普通的一副手铐也称作‘残忍’,那么他很快就会惊呼不该在窗户上安装栏杆,或者要我用牡蛎和块菌款待里瓦雷兹。在我年轻的时候,罪犯就是罪犯,他们就被当成罪犯来看待,没有人会认为乱党要比小偷好,但是现在造反成了一种时髦,主教阁下好像有意鼓励这个国家的所有坏蛋。” 

  “我看不出他凭什么要来干涉,”副官说道,“他又不是教省的特使,无权插手民事和军事方面的事务。根据法律——” 

  “谈论法律有什么用?圣父打开了监狱的大门,把自由派的所有坏蛋全都放了出来。在这之后,你不能指望谁来尊重法律!这完全是胡闹!蒙泰尼里大人当然要摆摆架子。前任教皇在位时,他还算安稳。现在他可是妄自尊大。他立即就得到赏识,可以为所欲为。我怎么能反对他呢?他也许得到了梵蒂冈的秘密授权,谁知道呢。现在一切都是黑白颠倒。你闹不清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过去多好,人们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是现在——” 

  统领沮丧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变得太复杂了,使他无法理解。红衣主教竟然操心监狱规章,并且谈论政治犯的“权利”。 

  至于牛虻,他在回到城堡时神经处于亢奋状态,近似歇斯底里,同蒙泰尼里的会面几乎使他再也忍受不了。绝望之中,最后他才恶狠狠地说到了杂耍表演,只是为了中止那次面谈。再过五分钟,他就会流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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