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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高老头》
来源: | 作者:巴尔扎克 | 发布时间: 806天前 | 23511 次浏览 | 分享到:

  “是高里奥,太太。”  

  “是啊,这莫里奥在大革命时代当过他本区的区长;那次有名的饥荒,他完全知道底细;当时面粉的售价比进价高出十倍,他从此发了财。那时他国足面粉;光是我祖母的总管就卖给他一大批。当然,高里奥象所有那些人一样,是跟公安委员会分肥的。我记得总管还安慰祖母,说她尽可以太太平平的住在葛朗维里哀,她的麦子就是一张出色的公民证。至于把麦子卖绘刽于手们①的洛里奥,只有一桩痴情,就是溺爱女儿。他把大女儿高高的供在特·雷斯多家里,把老二接种接在特·纽沁根男爵身上,纽沁根是个加入保王党的有钱的银行家。你们明白,在帝政时代,两个女婿看到家里有个老革命党并不讨厌;既然是拿破仑当极,那还可以将就。可是波旁家复辟之后,那老头儿就教特·雷斯多先生头疼了,尤其那个银行家。两个女儿或许始终爱着父亲,想在父亲跟丈夫之间委曲求全;她们在没有外容的时候招待高里奥,想出种种借口表示她们的体贴。‘爸爸,你来呀。没有人打搅,我们舒服多了!’诸如此类的话。我相信,亲爱的,凡是真实的感情都有眼睛,都有聪明,所以那个大革命时代的可怜虫伤心死了。他看出女儿们觉得他丢了她们的脸;也看出要是她们爱丈夫,他却妨害了女婿,非牺牲不可。他便自己牺牲了,因为他是父亲,他自动退了出来。看到女儿因此高兴,他明白他做得很对。这小小的罪过实在是父女同谋的。我们到处都看到这种情形。在女儿的客厅里,陶里奥老头不是一个油脂的污迹吗?他在那儿感到拘束闷得发慌。这个父亲的遭遇,便是一个最美的女子对付一个最心爱的男人也能碰到,如果她的爱情使他厌烦,他会走开,做出种种卑鄙的事来躲开她。所有的感情都会落到这个田地的。我们的心是一座宝库,一下子倒空了,就会破产。一个人把情感统统拿了出来,就象把钱统统花光了一样得不到人家原谅。这个父亲把什么都绘了。二十年间他给了他的心血,他的慈爱;又在一天之间给了他的财产。柠檬榨干了,那些女儿把剩下的皮扔在街上。”  

  “社会真卑鄙,”子爵夫人低着眼睛,拉着披肩上的经纬。特·朗日太太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有些话刺了她的心。  

  “不是卑鄙!”公爵夫人回答;“社会就是那么一套。我这句话不过表示我看透了社会。实际我也跟你一般想法,”她紧紧握着子爵夫人助手,“社会是一个泥坑,我们得站在高地上。”  

  她起身亲了一下特·鲍赛昂太太的前额,说; 

  “亲爱的,你这一下真漂亮。血色好极了。”  

  然后她对欧也纳略微点点头,走了。 

  欧也纳想起那夜高老头扭续镀金盘子的情形,说道:“高老头真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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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大革命时代的公安委员会是逮捕并处决反革命犯的机构,在保王党人口中就变了“刽子手”。公安委员会当时也严禁国货,保王党人却说它同商人分肥。  


  特·鲍赛昂太太没有听见,她想得出神了。两人半天没有出声,可怜的大学生楞在那儿,既不敢走,又不敢留,也不敢开口。  

  “社会又卑鄙又残忍,”子爵夫人终于说。“只要我们碰到一桩灾难,总有一个朋友来告诉我们,拿把短刀掏我们的心窝,教我们欣赏刀柄。冷一句热一句,挖苦,奚落,一齐来了。啊!我可是要抵抗的。”她抬起头来,那种庄严的姿势恰好显出她贵妇人的身分,高傲的眼睛射出闪电似的光芒。——“啊!”她一眼瞧见了欧也纳,“你在这里!”  

  “是的,还没有走”,他不胜惶恐的回答。  

  “暖,拉斯蒂涅先生,你得以牙还牙对付这个社会。你想成功吗?我帮你。你可以测量出来,女人堕落到什么田地,男人虚荣到什么田地。虽然人生这部书我已经读得烂熟,可是还有一些篇章不曾寓目。现在我全明白了。你越没有心肝,越高升得快。你得不留情的打击人家,哪人家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它们骑得精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欲望的最高峰。不是吗,你要没有一个女人关切,你在这儿便一文不值。这女人还得年轻,有钱,漂亮。倘使你有什么真情,必须象宝贝一样藏起,永远别给人家猜到,要不就完啦,你不但做不成刽子手,反过来要给人家开刀了。有朝一日你动了爱情,千万要守秘密!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决不能掏出你的心来。你现在还没有得到爱情;可是为保住将来的爱情,先得学会提防人家。听我说,米盖尔……(她不知不觉说错了名字)①女儿遗弃父亲,巴望父亲早死,还不算可怕呢。那两婉妹也彼此忌妒得厉害。雷斯多是旧家出身,他的太太进过富了,贵族社会也承认她了;可是她的有钱的妹妹,美丽的但斐纳·特·纽沁根夫人,银行家太太,却难过死了;忌妒咬着她的心,她跟婉婉貌合神离,比路人还不如;婉婉已经不是她的婉婉;两个人你不认我,我不认你,正如不认她们的父亲一样。特。纽沁根太太只消能进我的客厅,便是把圣。拉查街到葛勒南街一路上的灰土舐个干净也是愿意的。她以为特·玛赛能够帮她达到这个目的,便甘心情愿做他奴隶,把他缠得头痛。哪知特。玛赛干脆不把她放在心上。你要能把她介绍到我这儿来,你便是她的心肝宝贝。以后你能爱她就爱她,要不就利用她一下也好。我可以接见她一两次,逢到盛大的晚会,宾客众多的时候;可是决不单独招待她。我看见她打个照呼就够了。你说出了高老头的名字,你把伯爵夫人家的大门关上了。是的,朋友,你尽管上雷斯多家二十次,她会二十次不在家。你被他们撵出门外了。好吧,你叫高老头替你介绍特·纽沁根太太吧。那位漂亮太太可以做你的幌子。一朝她把你另眼相看了,所有的女人都会一窝蜂的来追你。跟她竞争的对手,她的朋友,她的最知己的朋友,都想把你抢过去了。有些女人,只喜欢别的女子挑申的男人,好象那般中产阶级的妇女,以为戴上我们的帽子就有了我们的风度。所以那时你就能走红。在巴黎,走红就是万事亨通,就是拿到权势的宝钥。倘若女人觉得你有才气,有能耐,男人就会相信,只消你自己不露马脚。那时你多大的欲望都不成问题可以实现,你哪儿都走得进去。那时你会明白,社会不过是傻子跟骗子的集团。你别做傻子,也别做骗子。我把我的姓氏借给你,好比一根阿里安纳的线,引你进这座迷宫。②别把我的姓污辱了,”她扭了扭脖子,气概非凡的对大学生瞧了一眼,“清清白白的还给我。好,去吧,我不留你了。我们做女人的也有我们的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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