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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消失的地平线》
来源: | 作者:詹姆斯·希尔顿 | 发布时间: 841天前 | 43820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似乎突然感觉到他所说的话对我意思不大,便大笑起来,“唉,有件事是肯定的——我不愿与维兰德讲知心话,那只会像推销一部史诗给《珍闻》杂志一样。我更愿意跟你谈谈心里话。” 

  “也许你太恭维我了。”我说。 

  “你的书可没让我这么想。” 

  我并没有提到过我那玩弄技巧的作家生涯,(毕竟,精神病专家的诊所并不是人人都应光顾的)而且我惊奇地发现卢瑟福居然还了解我的一些情况。我把想法都说给他听。卢瑟福说道,“没错。这正是我感兴趣的地方,因为丧失记忆曾一度是康维的烦恼。” 

  我们到了酒店,他到办公室取来了钥匙。当我们上到五楼时他说:“说了这么多都不着边际,而事实上,康维并没有死,至少几个月前还活着。” 

  电梯上升的短暂时空里谈论这事似乎不适场合。进入走道的几秒钟后我问他:“你敢肯定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面回答,一面把门打开,“因为去年11月我和他一起乘一架日本客机从上海到火奴鲁鲁(檀香山)旅行。”他半截停了下来,直到我们在椅子上坐好并倒上喝的,点上支雪茄之后才继续说:“你知道,去年秋天我在中国度假,我老是到处游逛。而我已经多年没见过康维了,我们从未通过信,我也不觉得会时常想起他,不过只要有意识地翻翻记忆中的图像,他的形象总会很轻易地跳入脑海之中。我在汉口拜访了一个朋友之后就转乘北平的快车返回。在火车上很碰巧地与法国慈善姐妹会的一位迷人的女修道院院长聊上了。她要去重庆,那里有一个她属下的修道院,由于我会点法语,她似乎很乐意向我煤谋不休地谈她的工作和一般情况。说实话,我对一般的教会机构并不抱多少同情,但是和今天很多人那样,我是准备接受它们的,就像罗马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我行我素,而不用在满是普通士兵的圈子里装腔作势地假装委任官的样子,因为他们至少是勤快的。还有,得顺便提一提的是,那个修道院长在同我谈到重庆那所教会医院时,提到一个几星期前住进医院的伤寒病患者,她们都肯定地认为他是欧洲人。当时病人根本没有讲自己的情况也没有什么证件,他穿的是当地的衣服,而且是下层人穿的那种,当修女护士们把他领进医院时,他确实病得很厉害。他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法语也说得很棒,还有,我火车上的那位同座向我保证说在他认出修女们的国籍之前曾用英语与她们交谈,而且口音很纯正。我说我简直无法想象那样一种情形,我含蓄地打趣她怎么能够判断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说得纯不纯正,我们拿这件事和别的事情开了不少玩笑,最后她邀请我有机会到修道院去看看。这当然就像要我去爬埃非尔士峰(珠穆朗玛峰)那样不太可能。可是当火车到达重庆,同她握手道别之时却真感到一种遗憾,我们偶然的巧遇就到此为止。 

  “然而很碰巧,我在几小时之内又回到了重庆。火车就在离车站一两英里的地方拟了锚,之后非常艰难地把我们推回火车站,在那儿我们了解到临时替代的发动机不可能让火车在12小时之内到达上海(终点站),中国的铁路上这种事时有发生。因此,只好在重庆呆上半天时间——于是我决定去修道院拜访那位很不错的女士。 

  “我真去了,而且得到热诚的欢迎,很自然地她对我的到来感到有些惊讶。我想对于一个非天主教徒最难理解的事情之一就是那些天主教徒何以能够把十足正统的刻板、严肃与非正统的随意宽舒的心境统一在一起,这也未免太复杂了吧?不管怎样,这没有什么妨碍,那些修道的人们还不是组成了很快乐的社团群体。到那儿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发现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年轻的中国基督教医生坐到我的旁边。席间,他风趣地把法语和英语混用起来与我聊天,然后,他和那位女修道院长带我去看他们那所引以为自豪的医院。我告诉她们我是个作家,他们也够天真的,竟然认为我会把他们都写进书中去。我们从病床的边上走过去,那位医生一面向我们介绍每一个病例。那儿非常干净清洁没有一点污渍,看上去管理得很不错。当时我已经把那个英语口音很纯正的神秘病人忘在了脑后,直到修道院长提醒我就要见到他时才悟了过来。 

  “我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后脑勺,他显然已经睡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示我应该用英语同他说话,于是,我说“Good afternoon”,这是我首先说出却并非本来想要说的“一个词”。而那人突然转过脸来回了一句“Good afternoon”。的确没错,他的口音属于受过正规训练的那一种。但是我还来不及对此感到惊讶,就已经把他认了出来,尽管他长了一脸胡须,尽管他的面貌变了不少,而且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 

  “他是康维,我敢肯定一定是他。不过,要是我稍稍犹豫,稍稍疏忽一点的话,我说不定就会下结论他不可能是康维,幸好是凭着那一时的冲动去冒昧地把他叫醒。我喊了他的名字,还有我自己的名字,虽然他只是看着我并没有任何认出我来的明确表情,但我可以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他脸上的肌肉轻轻地奇怪地抽搐了一下,这以前我也曾注意到过,而且他那双眼睛与当年在巴里欧我们常开玩笑说剑桥蓝的成分比牛津蓝多得多的那一双没有什么两样。然而,除了这一切,他还是那种让人不会轻易就认错的人——是那种让人一见如故的人。当然,此情此景使医生和修道院长都非常激动。我告诉他们我认识这个人,他是个英国人,是我的朋友,还告诉他们他认不出我只是因为他完全丧失了记忆,他们很惊愕地表示同意我的看法,之后我们一起对他的病情进行了长时间的探讨。然而他们却说不清康维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来到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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