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怎么知道她年轻呢?”
马林逊半转过身去,脸上露出害羞的窘态,“因为我真的知道……可能作不会想到那么多…可我真的知道…恐怕你根本就没有适当地了解她,康维,她表面上冷漠,可那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缘故,把所有的热情都冻结了。可是还是有热情。”
“解冻了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吧。”
“她真的年轻,你真那么肯定?”
马林逊温和地说道:“上帝,是的,她就是个姑娘。我为她感到非常惋惜,我想我们俩都情不自禁地相互吸引。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像这样一个地方我倒认为是最正当不过的事情……”
康维走到阳台边,朝银辉闪耀的卡拉卡尔望去,月亮已升得高高的,仿佛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汪洋里缓缓飘曳。他猛地悟到一场好梦就此消散,就像一切最美好、可爱的事物一样消散,一旦触摸到现实这张无奈的罗网,整个世界的未来用青春和爱的天平来衡量将会轻若云烟。而他也知道,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一个世界已经浓缩成为香格里拉,而且这个世界也处在危险之中。
他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可他发觉自己想象和思维的航道已被冲击得扭曲不堪,那些事台楼阁已经摇摇欲坠,即将变成废墟。他感到很不愉快,但更多的是无止境的悲伤和困惑。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疯了还是清醒正常,或者本来是清醒而现在却变得失常。
就在他转过身来的刹那,他有了迥然不同的感觉;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几乎就是粗暴;此时的他看上去远远胜过那个在巴斯库曾经是英雄的康维。他咬紧牙关,立即付诸行动,他直视着马林逊,刹那间一脸警醒的神色。“如果我跟你一块走,你能不能想办法跟那小妮子拿根绳索来?”他问道。
马林逊一下蹦了过来。‘康维!”他差点叫不出声来,“你是说你要走?你终于下了决。动了?”
一等康维收拾好东西,他们就出发了。这次简单得出奇,与其说逃跑还不如说辞别;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穿过院落中的月光地带和幽暗的黑影。康维感到这简直是出入于无人之境,可立刻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却化为他自己心中的空白。一路上马林逊都在唠叨有关旅途的事情,可他却几乎没有听见。这该有多么奇怪呀,他俩久久不肯罢休的争执在这一行动之中停止,而那座神秘的圣殿——香格里拉,却要被它如此幸运的发现者所抛弃!
确确实实,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他俩已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隘道的拐弯处,在这里他们向香格里拉瞥了最后的一眼。他们的下面那深深的蓝月谷像一片静止的浮云,而康维微微湿润的眼里,那星罗棋布的蓝瓦屋顶仿佛透过朦胧的轻烟跟随他飘摇。此时此刻,已是最后的离别!那个被悬崖陡壁的威力震慑得大气不敢出的马林逊,此时气喘吁吁地说道:“好伙计”咱们干得不错,走吧!”
康维苦笑了一下,却不说话;他已经在为爬过刀削一般的横断山崖而准备绳索。正像那个伙子说的那样,他确实心意已决,然而这仅仅是他心灵中最后剩下的那一部分;脑海里那一片片源动着的小小片断又重新占据他的心扉,而余下的却是几乎无法忍受的空虚和失落。他注定就是一个漂泊者,总要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徘徊;而眼下,他内心深处只有渐渐沉重的失落感;而唯一想到的就是他喜欢马林逊,必须得帮助他;像千千万万的人们一样,命中注定要逃离智慧而去当所谓的英雄。
爬上悬崖,马林逊紧张得不得了,而康维却从容地用常用的登山方式帮他渡过了险关,最艰难的地带终于闯了过来。他们斜靠在山崖边上点上烟,喘口气,“康维,我得说你真他妈的好!也许你猜得到我是什么感觉,我说不出有多高兴……”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尝试。”
隔了好大一会儿,他们准备重新上路,马林逊接着说道:“我高兴,不仅为我自己也为了你,现在你能明白所有那些东西完全是胡扯,这太好了,你能重新正视自己这可真棒!”
“根本不是。”他这么胡乱地回答,完全是出于自我安慰。
黎明将至,他们已经翻过山岭,他们出其不意地闯过那些岗哨。不过康维又想,说实在这条路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守着。不久他们进入了平缓的高原地带,一阵风似的轻松前行,又下了一阵渐缓的坡地,送货人的营地已出现在视野之中。正如马林逊说的那样,他们发现那些人都已为他们准备好,这些蜷缩在寒风之中的穿戴裘皮彪悍健壮的家伙都急着要动身赶往东北面ll00英里之外的稻城府(四川省稻城县)。
“她也跟我们一起走!”一见到罗珍,马林逊就激动地叫了出来。他忘了她不懂英语;不过康维把他的意思翻给了她听。
在他看来这满族小姑娘从来未曾这么喜形于色过。她向他投来非常迷人的一笑,可她的眼神却总围绕着马林逊那小伙子。
尾声
在德里我又见到了卢瑟福。我们都应邀参加总督的晚宴。由于座次之间的距离以及各种礼仪的缘故,因而直到带头帕的侍从把礼帽递到手里之时我们才凑到一块。“到我的旅馆去喝一杯。”他向我邀请道。
我们搭了一辆出租车从犹如静物画般的鲁丁恩斯镇,经过数英里枯燥无味的路段进入到老德里城区温馨而惹人心悸的涌动着的风景画图之中。我从报上得知他刚从喀什卡回来,他属于那种把任何一件事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的人;任何一次不同寻常的度假总带有调查探险的色彩,而这位调查者根本就没有真正在做度假这么一回事,公众也不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充分利用人们对他仓促匆忙的印象而我行我素。例如,卢瑟福的这次旅行,依我看不’只是报纸上报道的那样去搞什么一次有划时代意义的古城废墟考察。埋没地下的霍尔丹古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老生长谈了,如果有谁还记得苏丹和西文·赫了。我非常了解卢瑟福所以故意拿这事打趣他。他大笑起来,“不错,事实的真相应该是可以编一个更妙的故事了。”他说得含糊隐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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