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为咳嗽，喝酒为难受，这是一些人的认为。多少次喝酒，数来数去让数那年秋天陪同《中国保险报》记者于春生出口外那回了。于春生来我们村是步走长城作采访，正好好口外（内蒙古凉城县曹碾满族自治乡）的老朋友大圈村支书李玉捎下话来说“我们搞了个咩咩（羊），七月的东西赛人参，不吃白不吃，误了甭怨我没言语。”支书（山西左云县保安堡、紧挨明大边）老三说:“一并上去哇、不吃白不吃、叫北京的客人也一起走西口。”同行的我们有村长老二、一共四个人。接待我们的是曹碾乡的那副乡长，两位乡工作人员，吃喝地点在李玉家圀圙葡萄架下。这个地点好，望得见青山，听得见溪水、林老岩翠，袭人襟带问。年轻力壮的果木们伸出繁枝茂叶，累累成熟，忻忻众鸟鸣，啅雀争枝坠，微风起而树香，花香鸟语，好一派田园风光，于春生大惊小怪连连点头赞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今日齐了。之真是：叫儿莫惮依山住，阔领裁衣尽土人。”李玉点头又摇头：“这算个啥。我们村家家全是这，以当无然（不以为然）。”于春生说：“你们这是世外桃源。”李玉说：“我们的果园十亩湾杏李核桃夏果子秋果子全有”，就是没桃。那几年有几苗、光开花不结果，后来砍了。”于春生说：“可惜了，那可是风景。”

     将进酒，杯莫停，呼儿将出换美酒。世界最壮烈的风景，唯有这喝酒场合了。李玉肥头大耳，酒量大，又鬼精，眼里闪着挑的光泽，他们那一方内蒙古人喊叫要和我们山西人分个高低。我们自然也不甘落后，一个共同的目的，在喝酒这个问题上，不能叫口外人压倒，给山西人丢脸。

酒很好，也庄严，内蒙凉城的特产，叫草原白，72度。李玉弥缝着小眼，贼亮贼亮地发光，指着草原白、自豪地说：“你们口里有好汾酒，汾酒去过那把马（巴拿马）。俄（我）们口外也有好酒，广汉营的，加上三十六味中药叫鸿茅酒，那年乌兰夫来凉城，喝的就是这。听过哇，这酒又叫蒙倒驴。哈哈，蒙倒驴。”这话的含义是十分明确的，听着名字就叫人头皮发怵，好像之蒙倒驴是专门为山西枝预（准备）的，驴有说节，口里出好驴，而驴又不出口外。老三慢悠踏水（慢腾腾），打牙讪嘴（嬉皮笑话）说：“骑兵怕你个步兵。韩昌撤退（背兴口外人），哭塌大青山。”李玉十斯来咳（不严肃）说：“王昭君出塞（背兴汉人），要孩儿无奈（边关地方戏一种，源自王昭君出塞，原名咳咳腔）。”老二说：甭拿嘴支登，是驴是马来出来溜达溜达。“李玉噗嗤一声笑了”“剃头不哭的好小子，没的说，沙鸡的膀膀：硬抗。”老三说：“今个烧酒也是醉，黄酒也是醉，有个当驴顶脱边了。”老二满不在乎地说：“骑马图快，喝酒图醉，喝不倒口外人今个就是个俅。”李玉豪爽地扬扬手：“显巧子（喜鹊）落在辘辘把：抓了弯了。见酒不喝有罪哩。今儿个俄是舍命陪君子，不醉不算，敢不敢？”李玉盯着我们。我心惊胆战，看着阵势，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于是我嚎叫：“唱出肚肚肠肠，也要把你狗日的李玉放倒。”老二说“擒贼先擒王，先叫李玉崩了粉（失败），再周格（收拾）那乡长。”那乡长笑：“俄可是山汉的辫子：不好圪抓。”

    我曾把喝酒全过程归纳完善为三个阶段：平静、激动、蠢动、这些，除了蠢动、都得到了完美体现。

李玉是我有嘉宾、其乐愉愉，拿出篱壁间物款待朋友，大家喝酒行令，无庸赘述。我们这场酒从中午开始到下午五点结束，总计喝下蒙倒驴十一瓶，啤酒两梱。当然下酒的菜是口外的特产盐煎羊肉，块很大，又叫手把羊肉。李玉嘻嘻哈哈游说：“又是酒又是肉，放下筷子啃骨头，蒙古王爷过的光景。”

    告别了好客豪爽的口外朋友，他们已横七竖八地躺下，让数李玉表现不错，是从苹果树下扎挣着爬起来送我们入塞的。他一脸的疑惑：“妈的，今个怎就醉了，当俅了，韩昌撤退了”我们笑着问他服不服，李玉咧着嘴叫俅：不服！解勇分葫芦：全国的不公。你们捏鬼（定计）围攻俄，寡不敌众呀。”老二说：“那乡长也崩了粉。”李玉说：“今儿个日怪啦古怪啦，好，你们只要喝好俄就高兴。”

     看看日影西，潺潺溪流随行，太阳摇摇晃晃要下山，晚霞是火，晚霞中摇摇晃晃着我们可笑的放大身影，是庄稼，是边草。老二说：“路过十亩湾，正好吃果子。”大家都说好。

     十亩湾的果子笑弯了腰，一树芬芳，使万口流香，有口皆碑，幽鸟迎阳语啾唧，归正哑哑枝上啼，明媚正在我们的头上招摇。老三自告奋勇上树打果子，结果人和果子一同落下来，跌出一脸泪水，一地欢笑。于是我们谁也不敢上树，就用石头打。之后路过大边墙，于春生提议上长城看看，我们全习以为常了，于春生很激动。夕阳给边草涂上了七彩的颜色、鲜艳极了，微风起而草香，知名的不知名的花香鸟语着美丽，大明旧事无人记，故垒摧秃今还在，我们不会吟风弄月，咬文嚼字，只能是醉后齐城塞上曲，好听不好听谁也不在乎，喊乏了，就躺在长城上（明大边高两丈七尺，宽丈五，可以横躺着）把自个融进边墙里。长城风通人意，流在脸上如油脂一样光滑、旋来旋去、渗进肌肤，惬意在心间，花香鸟语、边风亲人，由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