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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女友杜拉斯》
来源: | 作者: 玛格丽特·杜拉斯 | 发布时间: 785天前 | 12906 次浏览 | 分享到:

  “有一种爱情病,它是一种绝症。有伤害、结核病、癌症,然后死亡,好像有一种绝症似的。大家都会得的。爱情是个例外。唯一的解脱办法在于个人的层次。”

  她后来把“绝症”分发给同性恋者,然后,范围更广,分发给所有不能爱的人。

  我看她在读我带回来给她的那篇采访。她为自己的回答惊叫:“没错!”“正是这样!”那种小顽童式的清纯毫无虚荣的成分或至少没有一点自我陶醉。

  《玛丽·克莱尔》的总编提出来要雇用我,她很高兴,表现出同样的热情,而进入妇女报刊我还有点不满呢!

  “接受吧,你将走出困境!”

  我在社会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位置,这要部分地归功于玛格丽特。这位置很小,但很重要。我又有了一份工资。我醒得没那么早了,四周的雾也没那么浓了。

  接下来,我得战胜忧愁。它突如其来地渗入灵魂,扰人不安,无法控制。

  “你要做的一切就是习惯它,”玛格丽特概括说,“人们以为忧愁只是某些人的天命,其实它是世界上最常见的东西。自从我知道忧愁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后,我便不再怕它。”

  好像忧愁被理智控制住了,好像可以制止它掐脖子、肺和肚子,好像可以留住食物,让它穿过身体,变成水,好像人可以指挥睡眠了。

  玛格丽特的唯意志论有时与一种天真的否认相类似,她否认可能暴露她弱点的东西。

  她自豪地说,她从来没有服用过安定药和安眠药。但在小酒杯里流动的酒又是什么?

  “我自从肝硬化后,便再也没有喝酒。”

  “结果呢?”

  “我的身体并没有恢复。”

  于是她不再充好汉,她承认说:

  “在孤独的痛苦中,有一种极具诱惑力的东西。我可以面对树木,一动不动地坐上好几个小时。但这不是要别人也这样。我更喜欢周围有东西陪伴着我。”

  在孤独的痛苦中,甚至可以给母鸡取名字。我还记得起有些母鸡的名字,如拉莫尼娅、若斯亚娜、艾伦小姐,只有它们围在她身边,在客厅里觅食。

  “你觉得我也应该在家里养母鸡吗?”

  “你不是养母鸡的料。”

  她那些不容置疑的谜一样的话,我听了总要发笑。要是她能知道我生来是干什么的那就好了。为了什么都不干?为了像她一样远离母鸡的时代。她今天还谈起此事,口气有点生硬:

  “孤独是个有吸引力的老东西,人们像拴恐怖一样拴住它。不过,要是说有进步,那就是妇女们发现了孤独。”

  进步,假如她们发现丈夫不再是保住名声的必要条件,假如她们不再仅仅因为害怕孤独而强迫自己忍受一个丈夫。但那是一种她们不喜欢的进步。

  “她们还不知道……”玛格丽特模模糊糊地说。她喜欢扮演她那个预言者的角色,不强人所难,只为了让人吃惊。她的省略号就像通灵者的预言一样吸引着大家。

  也许有些必须知道而我同样不知道的事情,但慢慢地,我觉得孤独不那么让人难受了。我的被弃感也没那么强了,朋友也重新接近我。他们曾躲避我,因为我对他们过分需求使他们感到了压力。难道,人们羞怯地在自身发现的这种新的力量,这种只有个人能够达到的力量就是进步?

  人难道只能攀登个人的阶梯?甚至连玛格丽特也产生了这种政治醒悟?1977年,她在这个领域就像在别的领域一样,是个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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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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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她决不会与集体分离。有时,她说她所谓的“集体”就是上帝。

  “现在,我说的是上帝。情况已经变了。因为词就是这个词,很实用。这个词可不是随便创造出来的。之所以有这个词,是因为有这个东西。有时,我对‘上帝’这个词还躲躲闪闪,但不管你说不说出来,这个词都是存在的。”

  我们散步时,常常走到附近的墓地里停下来。马莱伊-勒吉庸就在诺弗勒边上,晚上回家之前,我们就在那里度过。玛格丽特记得住那七个年轻的英国士兵的名字,他们被埋在这块用围墙与平原隔开的小小的方地里。从墓地中只能看见天空和云。没有任何东西越过围墙,没有树,没有农庄的建筑,也没有屋顶,那地方虚幻得就像死亡一样。玛格丽特像背诗一样,念着这七个自天而落的年轻人的名字:“肖、威廉、坎宁安、米勒、麦迪克、瓦德、史密斯。”我今天刚去那里,把名字重读了一遍。我们听见汽车在远处的高速公路上发出隆隆的声音,但很模糊,像是海岸,死者家乡汹涌的波浪。她说:

  “这些普通的名字,代表着整个英国。”

  她没有与我谈论死亡,我相信当时也没有和别人谈过。她没有提起她的小哥哥,也没有提起她的第一个孩子,这两个人还没有开始真正生活就死了。她现在还到处寻找他们。后来,在诺曼底,她又迷恋起别的英国墓地来。

  在散步途中,我们互相讲述自己的噩梦和失眠。我梦见自己把头交给了她,那已经变成了一个鱼头。她把它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或者,我把头给了她,但她宁愿要钱。

  她笑道:

  “你的头,你真不知道用来干吗!但你梦见的是我的母亲。她宁愿要钱,这一点毫无疑问。”

  由于玛格丽特还不是太富,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很吝啬。后来知道了,但也没有改变。她天生有节约的习惯。不管穷还是富,她的本性将占上风。

  她跟我讲述了她刚做的梦。她说:“为了让你想得起来。”有时,她又这样强调:“你将知道我曾跟你说过。”或者说:“这事,你不会忘记的。”当她给我几枚英国薄荷的插条时,她明确地说,她想让她曾喜欢过的东西持续下去:“这样,就会到处都有了,哪怕在我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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