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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女友杜拉斯》
来源: | 作者: 玛格丽特·杜拉斯 | 发布时间: 785天前 | 12904 次浏览 | 分享到:

  于是,我记下了她的梦:她听到有人在演奏,《伊甸影院》中的华尔兹。音乐来自楼梯后面的一个地方。她问:“是你吗,卡洛斯?”(卡洛斯·达莱西奥是《印度之歌》的作曲)但她母亲出现了,扬着死去的头颅。她说:“可我觉得你已经死了。”她母亲回答说:“不,我是假装的,为了让你能写这一切。”

  我们站在那个七个英国飞行员的坟墓前。这七个小矮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抵御寒冷。

  她评述着她的梦。我问她:

  “这一切就是《印度之歌》吗?”

  “不,是我为了产生爱欲而写的一切。”

  “《印度之歌》让我想起旅馆的房间。”

  想起在旅馆的房间里产生的爱情。

  “是的,《印度之歌》激起人们的爱情,是吗?”

  她哼着影片中的伦巴曲。我不敢问她,她死后想埋在诺弗勒的墓地还是这儿,马莱伊-勒吉庸。不过,我觉得她最终应该在这里,在这些小小的飞行员旁边安息。在这儿,我们可能还会相遇,紧紧挨着。

  她的灵魂应该也在这个不大像是真的地方游荡。她既没有提起上帝,也没有提起她自己的死,但当一群接一群椋鸟飞过坟墓上空时,她突然说:

  “我不愿意让乌塔卖掉诺弗勒。”

  这时,她现实的一面让我吃惊:

  “啊,这搞什么名堂!”

  现在,是我让她吃惊了。她笑了。她笑着重复道:

  “是啊,这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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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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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年7月31日,星期一,我开始拍《黑夜号轮船》。星期二晚上,我看了样片。我在记事本上写道:电影拍糟了。我对朋友们说:‘完了,轮到我了。’”

  那年夏天,诺弗勒很热。白天没有风,让人感到烦恼。玛格丽特觉得丢人现眼了。我觉得她有点夸大,她到处在寻找安慰。人们安慰她。她的助手伯努瓦·雅戈建议她等到次日上午再决定电影是否停拍。

  不眠之夜,百叶窗开着,朝着乡村。在思考的并不是玛格丽特一个人。假如这部电影停拍了……不,玛格丽特决不会放弃的。

  然而,那天晚上,她想:“电影,完蛋了。我要重新开始写书,我要回到故乡,重新开始那种已离开十年的让人害怕的劳动。我赢得了这场失败。快乐应该由此而来,由于赢了。我满足于这场胜利,做到了拍电影这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没有哪次成功能像这次失败这样让我感到如此宽心。”

  不过,电影还是在拍,集体工作使她感到快乐。晚上,有盛宴。为了让她高兴,摄制组甚至星期天也呆在诺弗勒。我让没有床位的人住在我家里。1978年的夏天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复活的夏天。四年来第一个夏天,我可以在呼吸、吃饭的同时,没有烦闷、焦虑或期望死亡。这种我觉得仍很脆弱的安宁使我又对某些东西产生了渴望,这种渴望就是写作。我对玛格丽特说,有一本书可能要诞生了。

  “啊,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会落到土里的。你应该把书加盖放在锅里,让它翻滚。那是你的书,你的,只有你自己可以看。最后,书自己会让锅盖跳起来的。”

  玛格丽特不习惯用做饭做比喻。她跟我说着,就像附近的厨娘。我笑了:

  “你给莱谱让我写?”

  她也笑了,接着又严肃起来。写作就像爱情一样,永无止境。她不可能不想办法弄懂在写作中发生的一切。

  “你知道,人只有在某种黑暗中才能写作。这并不是因为你喜欢黑暗,而是因为你被黑暗包围着。人们无法破坏它。人们可以谈论一部正在制作的电影,却不能谈论写作。就像爱情一样,那是不能细说的。”

  玛格丽特听自己讲话,就像要留住从思想深处冒出来的东西一样。她听自己说话,不单满足,而且更好奇。流过她大脑的那些模糊而嘈杂的东西表达出来,总使她感到惊讶。

  她大胆地说:

  “毫无疑问,我是个聪明人。”

  在场者都不寒而栗。然而,有一天上午,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又突然悲哀起来:

  “真可怕,我的思想永远停不下来。有时,当我写东西时,它又停了下来,但立即又动了起来,永远不让我安宁。我只有在写作的时候才能停止思考。”

  她的坦言使我感到不安,尤其是因为我跟她刚好相反,我只有拿起钢笔时大脑才能开动。

  她和颜悦色地安慰我。

  “我一直认为,写作就是工作,但要达到无为而治的状态。就是说,要整天坐在桌边,什么事都不干。现在,我已走出了耕作阶段,完全摆脱了被迫的状态。谁都对我说必须工作。”

  她也对我说:

  “工作起来你就会好得多。写作,就是自杀,但不再是被死神所杀。”

  她当然没有问我那本书的情况,但她提了一个让我吃惊的问题,因为我才刚刚开头。

  “你想出书名了吗?”

  书名立即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有了。也许就叫《大纪实》。”

  当时,我们坐在标致203里,她朝我转过身来,忘了打方向盘:

  “不错,这很好。”

  她没有再做任何解释。她刚刚对我说,谈论一本正在写的书是不可能的:“书,就是夜晚。”我也觉得,谈自己手稿的作者总有些虚荣、软弱之嫌。不过,我想进一步跟她谈谈我的计划。

  “那是关于我刚刚穿越的深渊的纪实,但我很害怕。怎样讲述这个我内心深处几乎一无所知的历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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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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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马上打断我说:

  “知道自己将要写什么的人是贫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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