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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打游击打出刀削面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白岩青 | 发布时间: 946天前 | 2215 次浏览 | 分享到:

边关所有的吃食全是广大民众的发明,有好些是源自战争,战争与和平决定了吃食的特色,和平年代可以珍肴美味,战争时期就要粗造乱作,刀削面就是打游击打出的吃食。

潺潺溪水奔流,父亲回忆刀削面有说头了,岁月悠悠,时光回到民国三十年(1947年)初夏那个热天傍晌的时候,父亲和他弟弟在边墙外水口锄莜麦,炎炎照日该到回口里吃饭了,两人扛起锄提着罐子刚翻过边墙,就被墙壕树行里传出的声音喊住了:“喂!后生,问个话。”父亲他们吃一惊,惊什么,反乱年代,背静的墙壕时不时有灰人作乱,二叔低声说:“哥,碰上黑摸队啦。”父亲说:“甭怕,黑摸队他不敢白天出来。”俩人不敢走,打量来人,一共五个人,清一色的蓝色军衣,扛着步枪,为首很秀气的后生挎着盒子枪,是个当官的。二叔松了一口气:“哥,是八路军。”父亲点头,这伙人口音是本地人,本地的八路军见过,三区武工队常来我们堡,认得。这伙人没见过。秀气的后生笑笑说:“我们是丰凉县的八路军,不是坏人。才从凉二区下来,路过你们堡,打问一个人。”父亲二叔这才歇了心,放心了就敢答话,原来他们打听的正是他们的父亲,我的爷爷白成章。至于他们为啥躲在边墙壕,原因也简单,左云三区正闹顽固军,王义的黑摸队不时摸过来,他们不敢贸然直接进堡,侦查清楚了才敢行动。

秀气的后生似乎对我们家很熟悉,不用引路就向我们院走去,父亲奇怪,由不住问:“你来过我们家?”回答是:“我跟我爹来过好几回,那时候,你还不高,一转眼长成后生了。”父亲点头又摇头,闹不清这后生和我家啥渊源。

奶奶推完麦子才回来正缓歇,爷爷坐在炕上看《三国演义》津津乐道,一干人进来这才叫他收住心,定睛一看,由不住惊讶出口:“呀!广济!”叫广济的后生笑了:“老叔,您还认的我?”爷爷眉开眼笑:“孩子,那会儿我在你们堡和你爹(张登峰)共事,你那眉眉眼眼我记得最清。民国三十二年(1943),你爹从马头山下来邀我上山打游击,我和你们相处了两个月,才过去几年,怎能忘了。”奶奶听出了门头脚道,插话说:“你是张登峰的大儿子。”张广济点头:“我是广济。”

故人相见,话匣子拉开,爷爷问这问那,大体知道了,张广济这时已当了丰四区区长兼区小队指导员,这回他到厂汉营执行任务,返回路过我们堡,特意看望他父亲的老友我爷爷。奶奶听他们拉呱的开心,又听见张广济这伙人肚子咕咕咕响,忙下地抓柴生火张罗饭,爷爷一下联想开了:“那年张登峰认灯时节下来邀我,也是肚子咕咕叫,我给他吃的是莜面打拿糕。张广济点头:“那顿打拿糕香的我爹至死也没忘。”爷爷接口:“我再给你吃打拿糕。”奶奶说:“我推了一前晌麦子,有好的不吃赖的。”张广济说:“莜面拿糕就是好东西。”奶奶说:“白面是供佛的东西,好东西不给你们端上,传出来叫人们笑话哩。”奶奶坚持吃白面,爷爷自然赞同。奶奶安顿大姑:“花子,你给妈在小灶火上坐上锅,把堂屋纸精缸的鸡蛋端回来。”大姑问:“煮呀?炒呀?”奶奶说:“娃子们饿得肠肠肚肚打架哩,只能是打急锤应急了,白面疙瘩鸡蛋臊子,快当又省事,吃饱了最好不过。”大姑问:“全打上?”奶奶点头。张广济急了:“老婶子,少打点,留上点。”奶奶叹口气:“你们不吃,等得叫王义那伙龌龊蛋往走刁?”张广济再没说啥,据父亲回忆说,张广济扭转脸用袖子擦眼睛迸出的泪。

白面疙瘩是打急锤的吃食,做法简单,用少量的水和面,因为不用起子,又叫死面。因为和的硬,又叫硬面。和好后上案板用擀面丈擀成制钱厚,用刀划成寸数宽的条子,左手托住条子,右手撕成寸数长的片子下水锅,在锅里打个滚就好了。乡下人叫疙瘩,因为用手撕,又叫手撕面,从和面到吃面前后用不了多长功夫。

这个硬面难和,很费劲,奶奶和面和的满头大汗,张广济见奶奶费劲吃力,灵机一动说:“老婶子,你就甭擀了,把面托在手上用刀削哇,反正都是个疙瘩。”奶奶想了想,也对,用刀削,快当利索的多。

据奶奶回忆说:“这顿用刀削的面疙瘩,张广济他们五个人整整吃了四升面的东西”。张广济说:“老叔,老婶,等革命胜利了,我把您们请到丰镇街的好再来,好好吃一顿。”可惜的是,张广济难履行诺言,就在这一年夏,二十二岁的张广济,在丰镇双台山为国捐躯了。

刀削面的省事利索让奶奶赞叹不已。刀削面本来就是粗制粗作,打急锤的吃食,就为解决火烧眉毛的大问题,先填饱肚子为总原则。刀削面省工省时省力,给做饭的人解轻了负担。对饥饿的等饭人是最好不过的解饥饭。

那么刀削面有啥特点呢?就是筋、滑、粳、有嚼头。吃刀削面要注意两点:和好面后就立马下锅,饧了变软立不起不好削。捞出后就吃,放的功夫长了变坨了不好吃,的重新回锅。刀削面的画龙点眼是臊子,刀削面认臊子荤素全行,浇上臊子,锦上添花,妙不可言,回味无穷,最具边关风味。

刀削面在吃食中特出是因为它的来历不凡,它和战争写在一张纸上,见证了战争的艰苦无比,又从战争中脱颖成边关的美食,品味它不败的红谣更发脱:

蓝衣裳过来咱们的人      熙熙乐乐迎进门

刀削面儿肉臊子           不够还有打拿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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