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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冰心全集第六卷》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冰心 | 发布时间: 1011天前 | 47553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情景实在有趣!我想起两句诗:“儿童不解春何在,只拣游人多处行”,反过来也可以说,“游人不解春何在,只拣儿童多处行”。我们笑着下了车,迎着儿童的涌流,挤进颐和园去。


我们本想在知春亭畔喝茶,哪知道知春亭畔已是座无隙地!女孩子、男孩子,戴着红领巾的,把外衣脱下搭在肩上拿在手里的,东一堆,西一簇,唧唧呱呱地,也不知说些什么,笑些什么,个个鼻尖上闪着汗珠,小小的身躯上喷发着太阳的香气息。也有些孩子,大概是跑累了,背倚着树根坐在小山坡上,聚精会神地看小人书。湖面无数坐满儿童的小船,在波浪上荡漾,一面一面鲜红的队旗,在骀荡的东风里哗哗地响着。


我们站了一会,沿着湖边的白石栏杆向玉澜堂走,在转折的地方,总和一群一群的孩子撞个满怀,他们匆匆地说了声“对不起”,又匆匆地往前跑,知春亭和园门口大概是他们集合的地方,太阳已经偏西,是他们归去的时候了。


走进玉澜堂的院落里,眼睛突然地一亮,那几棵大海棠树,开满了密密层层的淡红的花,这繁花开得从树枝开到树梢,不留一点空隙,阳光下就像几座喷花的飞泉……春光,就会这样地饱满,这样地烂漫,这样地泼辣,这样地华侈,它把一冬天蕴藏的精神、力量,都尽情地挥霍出来了!


我们在花下大声赞叹,引起一群刚要出门的孩子,又围聚过来了,他们抬头看看花,又看看我们。我拉住一个额前披着短发的男孩子。笑问:“你说这海棠花好看不好看?”他忸怩地笑着说:“好看。”我又笑问:“怎么好法?”当他说不出来低头玩着纽扣的时候,一个在他后面的女孩子笑着说:


“就是开得旺嘛!”于是他们就像过了一关似的,笑着推着跑出门外去了。


对,就是开得旺!只要管理得好,给它适时地浇水施肥,花也和儿童一样,在春天的感召下,欢畅活泼地,以旺盛的生命力,舒展出新鲜美丽的四肢,使出浑身解数,这时候,自己感到快乐,别人看着也快乐。


朋友,春天在哪里?当你春游的时候,记住“只拣儿童多处行”,是永远不会找不到春天的!


(本篇最初发表于《北京晚报》1962年5月6日,后收入散文集《拾穗小札》。)




红孩子的话——为故事影片《红孩子》的小演员作


射在我的脸上;您的右手把太阳的热,传到我的肩头……亲爱的毛主席!


我们六亿人民的父亲!我们不是长春人,我们来自北京,但是,在您的阳光普照下,我们永远都是红孩子,我们都是生长在瑞金!


(本篇最初发表于《上海电影》1962年5、6期合刊。)




王忆慈


从城里回来,客厅里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一位年轻的女同志,笑盈盈地站起来,迎上来和我握手,“您还记得我吧?


王忆慈——老母鸡……”我高兴地搂起她来,“怎能不记得?


你简直是个大人了,听说你当了保育员了,这下子可真成了老母鸡了!”


我认识王忆慈,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住的房子离我女儿的学校很近,一放了学,她的同学们都到我们家里来温课。说是温课吧,女孩子们在一起,就像小鸟儿一样,吱吱喳喳的,她们端几张小椅子围坐在廊子上,又说又笑,常常闹得我看不下书,也写不出文章,但是若有一天,她们忽然不来了,我又感到闷得慌。


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属牛属虎的,也都有“外号儿”,比方说什么“小猴”,“傻丫头”,“胖奶奶”等等,“老母鸡”最小,大家也叫她小妹。其实她不一定最小,她们“叙齿”的那一天,我在窗内听见大家问她:是哪一月哪一天生的,她说:“我只知道我是属虎的,我母亲生我的时候,父亲不在家,两年后,父亲回来,母亲已经死去了……”这些话使得这一群小鸟似的女孩子们暂时静默了下来,我站起来,从窗内细细地看了王忆慈一眼:小小的个子,两条细辫子垂在胸前,脸上微微的有几点雀斑,眉清目秀,一团儿的天真和温柔——这时大家几乎是同声地说,“不知道没关系,就算你最小,我们都是你的姐姐!”说着大家把王忆慈围了起来。


后来我问我女儿,王忆慈的外号儿是怎么来的。我女儿笑说:“王忆慈最喜欢小孩子,到哪儿都是一群一群的孩子围着她,就像一只老母鸡似的。”因此当她们这一班高中毕业了,王忆慈没有参加大学的入学考试,而去当一个托儿所的保育员的时候,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这一天,我们坐在我院子里的树下闲谈,王忆慈说:“我的父亲愿意我学医,我也完全同意,五年前的夏天,正在我准备大学的入学考试的时候,我们胡同里成立了一个托儿所,院子里几位年轻妇女刚参加工作,都高高兴兴地把孩子送了去。可是李大嫂从外面回来,眼睛通红,我问她怎么了?她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笑说:‘刚才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孩子到门口不肯进去,那个保育员出来了,一点笑容也没有,嘴里说:怕什么,快进来!一面连拉带扯地把孩子拉走了,我站在门口,听见孩子在里面哭,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其实呀……真是……’


“您知道我从小没有了母亲,父亲出差的时候多,我是寄养在人家长大的,我的那个干妈待我一点也不好,后来,父亲在北京长住了,每逢星期六,他下了班就去接我回来,星期天下午又把我送去。我记得那时父亲的那一间衾枕凌乱、桌椅蒙尘的屋子,对我已是天堂!


我们吃完饭,父亲默默地抱着我坐在灯前,他用长满了胡子茬的脸,挨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忆慈呵,你想什么呢?怎么总是傻子似的?’总要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是睡在父亲身边的时候,我才活泼了起来,有说有笑,父亲做饭洗衣服,我给他拿这个递那个,跳跳蹦蹦地,父亲也显得十分高兴,到了下午,看到父亲替我归着东西,我就又‘傻’了,我低下头,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一块手绢,坐在床角里,一直坐到该走的时候。到干妈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只涌现着干妈冰冷的脸,‘怕什么,快进来!’就是第一句打进我的头里的话——而这句话恰恰就和李大嫂刚才所重复的一字不差,我的双手忽然颤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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