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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冰心全集第七卷》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冰心 | 发布时间: 859天前 | 23043 次浏览 | 分享到:


以后就是在六十年代初期,我们一同参加一个代表团到开罗去,回来在广东从化休息。


郭老,茅公,夏衍同志要打“百分”,拉我去凑数,茅公幽默地称我为“该老太太”。在这中间,我们还为一件事打赌,我忘了是什么事,他输给我一张亲笔写的条幅,字迹十分秀劲,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裱,十年浩劫中被抄走了,一直没有下落!


从茅公,我就想到许多朋友,如郭老,如老舍,如振铎……他们都是当时文坛上朵朵怒放的奇花,花褪残红后,结了硕大深红的果子,果熟蒂落,他们一个个地把自己贡献出来,他们的果核又埋在祖国的大地上,重新萌芽,开花,结果,代代不绝!


这是我现在的感想,我心里非常平静,茅公遗留给我们的深红的果实,是无比地硕大芬香的,茅公这八十五年的光阴并没有白过!1981年3月28日晨10时





致上海文艺出版社同志


上海文艺出版社同志:


信悉,卓如同志手里现有我的一切手稿,她为人朴实可靠(她在文研所工作),而且常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以为可以托她编选。你们有什么意见,不妨对她提,我想她是乐于接受的。祝笔健冰心三月三十一日





致巴金


巴金老弟: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封信,昨天又得你的信,我感到十分喜悦,谢谢你!


《空巢》得的奖,出乎我意外,因为是我这一生中因写作而得奖的第一次,因而也很高兴,昨天几位同时得奖的女作家,叶文玲,益希卓玛,张抗抗来看我,我们谈了一会,医生限制我见客,此外我并没有接待人。


我羡慕你在这美好的春天,能到西湖上去!我因行动不便,那里都不愿去,想起去年东京之游,恍如隔世!


老巴,不要太累了吧!你四月来是否同小林一起来呢?我十分想你们,很想同你们见面、谈话,人生几何!我除了脑子还管用之外,其他的都不太听话,我每天看书多,想的也多,可惜医生连我家里人都不让我写,尤其是吴青,她为侍候我的病,瘦了不少,人说她也老了!文藻同我们一家都问你好。替我亲小林和端端各一口!冰心4、2





童年杂忆


童年呵!


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繁星》


一九八○年的后半年,几乎全在医院中度过,静独时居多。这时,身体休息,思想反而繁忙,回忆的潮水,一层一层地卷来,又一层一层地退去,在退去的时候,平坦而光滑的沙滩上,就留下了许多海藻和贝壳和海潮的痕迹!


这些痕迹里,最深刻而清晰的就是童年时代的往事。我觉得我的童年生活是快乐的,开朗的,首先是健康的。该得的爱,我都得到了,该爱的人,我也都爱了。我的母亲,父亲,祖父,舅舅,老师以及我周围的人都帮助我的思想、感情往正常、健康里成长。二十岁以后的我,不能说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但是我比较是没有受过感情上摧残的人,我就能够禁受身外的一切。有了健康的感情,使我相信人类的前途是光明的,虽然在螺旋形上升的路上,是峰回路转的,但我们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判断,来克制外来的侵袭。


八十年里我过着和三代人相处(虽然不是同居)的生活,感谢天,我们的健康空气,并没有被污染。我希望这爱和健康的气息,不但在我们一家中间,还在每一个家庭中延续下去。


话说远了,收回来吧。读书我常想,假如我不识得字,这病中一百八十天的光阴,如何消磨得下去?


感谢我的母亲,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把文字这把钥匙,勉强地塞在我手里。到了我七岁的时候,独游无伴的环境,迫着我带着这把钥匙,打开了书库的大门。


门内是多么使我眼花缭乱的画面呵!我一跨进这个门槛,我就出不来了!我的文字工具,并不锐利,而我所看到的书,又多半是很难攻破的。但即使我读到的对我是些不熟习的东西,而“熟能生巧”,一个字形的反复呈现,这个字的意义,也会让我猜到一半。


我记得我首先得到手的,是《三国演义》和《聊斋志异》,这里我只谈《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真是一本好书,每一段故事,多的几千字,少的只有几百字。其中的人物,是人、是鬼、是狐,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每个“人”都从字上站起来了!看得我有时欢笑,有时流泪,母亲说我看书看得疯了。不幸的《聊斋志异》,有一次因为我在澡房里偷看,把洗澡水都凉透了,她气得把书抢过去,撕去了一角,从此后我就反复看着这残缺不完的故事,直到十几年后我自己买到一部新书时,才把故事的情节拼全了。


此后是无论是什么书,我得到就翻开看。即或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张纸,哪怕是一张极小的纸,只要上面有字,我就都要看看。我记得当我八岁或九岁的时候,我要求我的老师教给我做诗。他说做诗要先学对对子,我说我要试试看。他笑着给我写了三个字,是“鸡唱晓”,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对上个“鸟鸣春”,他大为喜悦诧异,以为我自己已经看过韩愈的《送孟东野序》。其实“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这四句话,我是在一张香烟画的后面看到的!


再大一点,我又看了两部“传奇”,如《再生缘》、《天雨花》等,都是女作家写的,七字一句的有韵的故事,中间也夹些说白,书中的主要角色,又都是很有才干的女孩子。如《再生缘》中的孟丽君,《天雨花》中的左仪贞。故事都很曲折,最后还是大团圆。以后我还看一些类似的书,如《凤双飞》,看过就没有印象了。


与此同时,我还看了许多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说部丛书”,其中就有英国名作家迭更斯的《块肉余生述》,也就是《大卫·考伯菲尔》,我很喜欢这本书!译者林琴南老先生,也说他译书的时候,被原作的情文所感动,而“笑啼间作”。我记得当我反复地读这本书的时候,当可怜的大卫,从虐待他的店主出走,去投奔他的姨婆,旅途中饥寒交迫的时候,我一边流泪,一边掰我手里母亲给我当点心吃的小面包,一块一块地往嘴里塞,以证明并体会我自己是幸福的!有时被母亲看见了,就说,“你这孩子真奇怪,有书看,有东西吃,你还哭!”事情过去几十年了,这一段奇怪的心理,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我的另一个名字我的另一个名字,是和我该爱而不能爱的人有关,这个人就是我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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