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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安达露西亚挽歌》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希梅内斯 | 发布时间: 820天前 | 991 次浏览 | 分享到:


他说话时丢失音节,就像一架旧钢琴;有时嘴里吐出的不是字词,而是一团气。一边嘟囔一边摇晃,清嗓子,往手帕上咳痰,应有尽有。晚饭前的一场热烈的音乐会。


他嘴里一颗牙齿也不剩,几乎只吃在手里揉过的面包屑。他把面包滚成小球,再往红嘴里一送!在口中转来转去,就这样含一个小时!吃完一球,再吃一球。因为他用牙龈咀嚼,所以下巴的胡子碰着他的鹰勾鼻。


我说,他确实大如公牛,站在铁匠铺门口就能遮住整栋房子,但对贝拉却像孩子一样温和。如果看见一朵花或一只小鸟,他会突然发笑,张大嘴巴直到笑出眼泪才停。然后,再次平静下来,望向老坟场喃喃着:


“我的小女孩,我可怜的小女孩……”




安达露西亚挽歌 12


她直挺挺地坐在孤独的椅子上,脸色苍白而无欲,像棵枯萎的香甘松,在清冷的白石灰墙围成的病房中间。医生要她到乡下三月的阳光里去,但这可怜的孩子没有足够的力气。


“快走到桥边的时候,”她告诉我,“你知道吗,先生,那么近,我就喘不过气来。”


她微弱、断续的童音疲惫地落下,像夏天的微风。


我让她骑着贝拉,这样她就能稍微出来透下气。她骑上贝拉,是怎样的欢笑在她消瘦垂死的脸上,尽是黑眼睛和白牙齿。


妇人们都到门口来看我们经过。贝拉放慢脚步,仿佛知道他背上这朵易碎的玻璃百合。兴奋和喜悦带来了转变,使这身穿一身白衣的孩子经过城镇,在前往南方天际的路上,像个天使一样。





安达露西亚挽歌 13


突如其来,没有征兆,尖利的鼓声击破街道的宁静。接着一个沙哑的嗓音喘着气叫喊,带着长而颤抖的声音。响起跑步声,孩子们大喊:


“西洋景老人来啦!西洋景!西洋景!”


街角一把折叠椅上摆着绿色的小箱子,箱顶装饰着四面分红色小旗子等待着,镜口朝向太阳。老头把鼓敲了又敲。一群没钱的孩子,手插在口袋或放在背后,静静站在箱子周围。不一会儿,一个小孩跑来,带着一枚铜板。他上前把眼睛对着镜头。


“现在……你会看到……普里姆将军……在他的白马上。”异乡老头疲倦地说着,敲着他的鼓。


“巴塞罗纳港!”又一阵鼓声。其他小孩陆续带着他们的铜板来了,伸手便交给老头,凝神望着他,准备向他买取幻景。老头说;


“现在你会看到哈瓦那城堡!”又敲敲鼓。


贝拉跟着对街的小女孩和狗一起来看西洋景,把他的大脑袋凑在小孩子们中间找乐子。老头顿时带着善意的幽默说:


“你的铜板在哪儿!”


没钱的孩子虽然没有心情却也都笑了,用恭顺的眼光乞求着老头。





安达露西亚挽歌 14

 

在村子里的微光平和的消隐中,远方的占卜和鲜为人知的秘密是神圣之诗。一种蔓延的魔力笼罩着小镇仿佛被钉在久远哀思的十字架上。


清凉的星光下,打谷场上音乐的几堆黄色谷物,飘来干净饱满的谷粒的清香。农人轻唱在梦的倦意。寡妇们坐在门口,思念着安息在近旁的亡者,就在院子后面。小孩从一处阴影跑进另一处阴影,好象鸟儿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


有时候一些暗影闪过陋屋前幽光徘徊的白墙,静默而忧伤——陌生的乞丐、前往田野的葡萄牙人,或者一个小偷——安详里黑暗和恐惧的侧面,淡紫色的微光悠然神秘地照射在熟悉的景物。孩子们走了,在幽暗门口的神秘里,有人“正在制造膏药,来医治国王女儿的痨病……”




安达露西亚挽歌 15


那口小钟的鸣叫忽近忽远,响彻了节日早晨的天空,仿佛整个天空是一整块水晶。田野原本苍白,空中如花般绽放的快乐之声,是田野上洒落的金粉。


每个人,甚至是警卫,都到城里观赏游行。只有贝拉和我留下。平和,单纯,满足。我把贝拉留在草地高处,自己躺在一棵松树下看书,鸟儿驻停不飞。奥马尔加亚莫……


在钟声之间的宁静里,九月清晨那深处的激动需要形状与声音。乌金色的大黄蜂绕着麝香葡萄硕果累累的藤架飞旋,蝴蝶飘舞,与花丛融成一片,随着每次轻飞微笑。独处是一道巨大的思想之光。


贝拉不时停止吃草,看看我。我也不时停止阅读,看看贝拉。





安达露西亚挽歌 16


葡萄收获季节一个红色的下午,我正在溪旁的葡萄园,妇人们说有个小黑人找我。


我走向晒谷场,他已从小路走来。


“萨里托!”


萨里托,我的波多黎各女友的一个佣人。他为了参加乡间的斗牛而逃出塞维利亚,从尼尔布拉徒步前来,又饿又穷,醒目的披肩搭在他的肩上。


采葡萄的工人斜眼看他,带着难掩的鄙夷;妇人们,多因为男人的情感盖过她们自己的情感而躲开他。早些时候,他经过榨汁场时已经和一个咬破他耳朵的男孩打了一架。


我微笑着跟他攀谈。贝拉吃着葡萄走来走去,萨里托不敢鲜露对我的情感,抚摩着贝拉,带着高贵的气息望着我。





安达露西亚挽歌 17


那个小女孩就是贝拉的欢乐。只要看到她从紫丁香花丛里朝他走来,她身穿白衣,头戴草帽,怜爱地叫他:“贝拉,小贝拉。”那小笨驴就想挣脱缰绳,像小男孩般蹦来蹦去,狂叫不迭。


她毫无顾忌地在他的肚皮底下钻来钻去,用脚轻轻拍他,把白花一样的小手放进那竖满大黄牙的分红大嘴里;或者他会低下头让她够着抓他的耳朵,她便变着样叫他的名字:“贝拉!大贝拉!小贝拉!老贝拉!”


在小女孩躺在她雪白的床上滑向死亡的漫长时日里,没有人想起贝拉。神志不清的时候她会哀伤地叫他:“小贝拉。”从充满叹息的阴暗房屋,不时可以听到她的朋友悲恸的嘶叫。忧伤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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