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能快活就尽情快活好了——帐单很快就会转来的。”
“不怕,我有卡。”瘦瘦高高应道。
“你俩倒是轻松。”说道,幸摇一下头。
“嗳,阿姨,问一下可以么?”敦敦实实说。
“什么?”
“您在这里可看见一个单腿日本人?”
“单腿日本冲浪手?”幸眯细眼睛,迎面注视敦敦实实,“没有,没看见的。”
“我俩看见了两三次。从海边一动不动看我们来着,手拿狄克?布留瓦牌红色冲浪板,一条腿从这往下没有了。”敦敦实实用手指在膝盖往上十厘米左右那里画一条线,“好像整个儿断掉了。脸看不见。想跟他说话,找得相当用心,但没找到。年龄估计和我俩差不多。”
“那、是哪条腿?左边、还是右边?”
敦敦实实略一沉思,“呃——,像是右边,是吧?”
“嗯,右边,没错儿。”瘦瘦高高应道。
“噢——”幸用葡萄酒湿润口腔,心脏发出硬硬的声响,“真是日本人?不是日本血统美国人?”
“不会错,是不是一看就知道。那人是从日本来的冲浪手,和我俩一样。”瘦瘦高高说。
幸使劲咬了一会嘴唇,然后用干涩的声音说:“不过奇怪呀,这么一个小镇,若有单腿日本冲浪手,不想看都会看见的啊……”
“是啊,”敦敦实实接道,“那情形绝对引人注意,所以你说奇怪也有道理。不过确实有的,没错,我俩看得一清二楚。”
瘦瘦高高继续道:“阿姨您时常坐在沙滩上的吧?总在同一位置。那家伙就在离那不远的地方单腿站着,还看我们来着,靠在树上——就在有个野餐桌、几棵铁树阴影那里。”
幸一声不响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问题是,单腿怎么能站在冲浪板上呢?莫明其妙。双腿都很不容易的嘛!”敦敦实实说。
从那以后,幸每天都在长长的海滩上来回走许多次,从一大早走到天黑,可哪里都没有单腿冲浪手的身影。她到处问当地冲浪手见没见过一个单腿日本冲浪手,但谁都现出诧异的神情,摇头否认:单腿日本人冲浪手?没看见什么单腿的。看见了当然记得,显眼的么!不过单腿怎么冲浪呢?
回本前一天夜晚,幸收拾好行李上床躺下。壁虎的叫声随涛声传来。意识到时,眼泪淌了出来。枕头湿了,她这才想到时自己哭了。为什么那两个不三不四的冲浪手看得见,自己却看不见呢?岂不无论怎么想都不公平?她在脑海中推出停放在遗体安置所的儿子遗体。如果可能,她很想使劲摇晃肩头把他叫醒,大声问他:喂,怎么回事?这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幸久久地把脸埋在打湿的枕头上,吞声哭泣。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不成?她不明白。她明白的只是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接受这座岛。一如那位日本血统警察以沉静的语声提示的那样,自己必须原原本本接受这里存在的东西。公平也罢不公平也罢,资格那类东西有也罢没有也罢,都要照样接受。第二天早上,幸作为一个健康的中年女性睁眼醒来。她把旅行箱塞进“道奇”的后座,离开哈纳莱伊湾。
回日本大约过了八个月,幸在东京街头碰见了敦敦实实。在六本木地铁站附近的星巴克避雨喝咖啡时,敦敦实实正在旁边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件熨烫过的拉尔夫?劳伦衬衫,一条新粗布休闲裤,打扮得整整齐齐,和一个容貌端庄的小个子女孩在一起。
“呀,阿姨!”他喜洋洋地站起来,走到幸的桌旁,“吓我一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哟,活得还好?”她说,“头发短了不少嘛!”
“毕竟大学也快毕业了。”敦敦实实说。
“哦,你这样的也能从大学毕业?”
“呃,啊,别看我这德行,那方面还是下了些功夫的。”说着,他弓身坐在对面。
“冲浪不冲了?”
“偶尔周末冲一次。还有工作要找,差不多该洗脚上岸了。”
“瘦瘦高高朋友呢?”
“那家伙悠闲得很,不愁没工作。父母在赤坂开一家相当够规模的西式糕点店,跟他说如果继承家业就给买‘宝马’,羡慕啊!我没办法相比。”
幸觑一眼外边,夏日的阵雨淋黑了路面。路很挤,出租车焦躁地按着喇叭。
“那边坐的女孩可是恋人?”
“嗯。或者不如说眼下正在发展中。”敦敦实实搔着脑袋说。
“相当可爱的嘛,配你倒是亏了。怕是很难让你得手吧?”
他不由得仰脸看天花板:“说话还是够狠的啊,完全不管不顾。不过真给你说中了。可有什么高招?怎样才能和她一下发展起来的……”
“和女孩顺利厮混的方法只有三个:一、默默听对方说话;二、夸奖她穿的衣服;三、尽量给她好东西吃。简单吧?这么做下来还是不行,那就死心塌地地为好。”
“嗬,现实可行又简单易懂嘛!记在手册上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可这点东西脑袋记不下?”
“我么,和鸡一个样,走不到三步记忆就丢的利利索索。所以,什么都得记下来。听说爱因斯坦也这个样。”
“爱因斯坦也?”
“健忘不是问题,忘掉才是问题。”
“随你便。”幸说。
敦敦实实从衣袋里掏出手册,把她的话认真记录下来。
“谢谢您经常给我忠告,很有帮助。”
“但愿顺利得手。”
“加油就是。”说罢,敦敦实实起身准备回自己座位,却又想了一下伸出手来,“阿姨您也加油!”
幸握住他的手:“跟你说,你们俩没在哈纳莱伊湾被鲨鱼吃了,真是幸运。”
“哦,那里又鲨鱼出没?当真?”
“有的,”幸说,“当真!”
幸每个晚间都坐在八十八个象牙白色或黑色键盘前,几乎自动地动着手指。那时间里别的什么也不想,惟有旋律通过意识从此侧房门进入,由彼侧房门离去。不弹钢琴的时候,她就思考秋末在哈纳莱伊居住的三个星期:拍岸的涛声,铁树的低吟,被信风吹移的云,大大地展开双翅在空中盘旋的信天翁,以及应该在那里等待她的东西。对她来说,此外没有任何让她思念的东西。哈纳莱伊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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