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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匹克威克外传》1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查理·狄更斯 | 发布时间: 879天前 | 31017 次浏览 | 分享到:


“这是我最乐意的,夫人,”匹克威克先生回答到。


“立刻,先生,”女士不容片刻。


“自然啰,夫人。”匹克威克先生很快地接口到。“自然啰,夫人。我——我——非常地抱歉,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说,从床的尽里头露了面,“我无意中引起了这场惊扰和激动,我感到深深的抱歉,夫人。”


那位女太太用手指着房门。在这种极其窘困的处境之下,匹克威克先生的性格上的一个优良的品质非常完美地、非常全面地表现出来了。虽然他照着老巡逻夫的样子把帽子戴在睡帽上面,虽然他手里提着鞋子和绑腿,臂上搭着上衣和背心,但是他的天生礼貌却是毫不衰减的。


“我是非常诚意地向您倒歉,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说,深深地鞠躬。


“我接受你的倒歉,先生,但请你马上出去。”太太道。


“马上,夫人;即刻,夫人,”匹克威克先生说,打开房门,在开门的时候连两只鞋子都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希望,夫人”,匹克威克先生拾起了鞋子转过身来重新鞠躬的时候说:“我希望,夫人,我的清白的人格,和我对于你们女性所抱的忠诚的尊敬,可以稍为减少一点儿我这——”但是匹克威克先生还没有说完这句话,那位女士就已经把他推进了过道,把房门上了锁加了闩。


不管匹克威克先生可以有多少理由来庆幸自己——因为这么安安静静地就脱离了那种尴尬的处境——他目前的情况却决不是值得羡慕的。他是单独一个人,在一条空空洞洞的过道里,在一座陌生的房子里,黑更半夜,衣履不全;要说他带着一盏灯还完全不能找到的房间在乌漆墨黑中间却能够摸到,这是谈也不用谈的,而且他假使进行这种徒劳无益的企图的时候弄出一点点声息,那他就有充分的可能被什么警惕的旅客开枪打伤,也许打死。他除了留在原处等到天亮没有别的办法。因此,他沿着过道摸着走几步,踏翻了几双靴子、把自己吓得了不得,然后,就在墙壁的一个小墙凹里蹲下来,相当达观地静候天明。


然而他的这种磨炼却没有持续多久——虽然这是一种耐性的磨炼,因为在他躲在藏身之处蹲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拿着一盏灯出现在过道的尽头。这给他的感觉起初是恐惧的,但当他发现那个人是他忠实的随从塞缪尔·维勒先生之后,这种恐惧就被欣喜所代替。而他的随从刚和坐夜等候邮件的擦靴仆人长谈完,正准备回去休息。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我的卧室在哪里?”


维勒先生惊讶万分地盯着他的主人;直到这个问题复述了三遍,这才转过身来领他上那找了好久的房间去。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爬上床的时候说:“我今天夜里犯了一个空前未有的非常特别的过错。”


“很可能,先生,”维勒先生冷冷地回答。


“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下了决心,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就是,纵使我要在这旅馆里住六个月,我也决不再让我独自一个人出去了。”


“你能够作出这种最谨慎的决定,那是再好不过了,先生,”维勒先生回答说。“你的判断力出去玩的时候,倒是需要什么人照应你才好,先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他在床上抬起了身子,伸出了手,像是要再说些什么;但是突然控制住自己,掉过头去,于是对他的跟班说了一声“夜安”


“夜安,先生,”维勒先生回答。他走到门外的时候站住了脚——摇摇头——继续走——停住——剪一剪灯芯——又摇摇头——终于慢腾腾地上他的卧室去了,显然是浸在极其专注的深思之中。





第23章



塞缪尔·维勒先生开始专心致力于他本人和特拉偷先生之间的复仇战斗


太阳把匹克威克先生和那位带黄色卷发纸的中年妇女的奇遇后的第一个早晨迎了进来。在马厩附近的一个小房间里,正为伦敦之行作准备的老维勒先生,正以一种极好的画像模特的姿势端坐着。


维勒先生早年的时候,他的侧面像的轮廓很可能显得雄健而果断。然而他的脸孔已经在安适的生活和听天由命的脾性的影响之下变得宽阔了;它的轮廓鲜明的多肉的曲线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原来分配给它们的界线,所以你除非在正面作全盘的端详,至多只能看见一个通红的鼻子尖。他的下巴呢,由于同样的原因,已经变成了那种威严而显赫的样子,一般是加上一个“双”字在这富于表情的面貌上来形容的;他的脸露出颇为别致的斑驳混杂的颜色,那只有像他这种职业的人和半生半熟的牛肉才有的。他的颈子里围着一条深红色的旅行披巾,这东西渐渐消失在他的下巴里,看不出有什么层次,叫人很难分清何者是下巴的折痕,何者是技巾的折痕。在这披巾上面是一件宽大的粉红条子的长背心,再上面是一件敞据的绿色上衣,装饰着大大的铜钮子,其中钉在腰里的两个相离得那么远,从来没有人曾经同时看到他们。他的头发是黑的,又短又光滑,刚刚可以从那低顶的梭色帽子的宽边下面看见。他穿着齐膝的短裤,下面是高统漆靴:还有一条铜表链,上面挂着一颗图章也是铜质的和一把钥匙,在阔大的腰带下面无拘无束地荡着。


我们先前说过的以独特的姿态,准备伦敦之行的维勒先生其实是在吃东西。他以一种真正的不偏不倚、绝不偏爱的态度轮流处理着他面前桌子上的一瓶啤酒、一块冷牛腱子和一块相当可观的面包。在他刚刚从后者上面切下了一大块的时候,他的儿子走了进来。


“早呀,山姆!”父亲说。


儿子走到啤酒瓶子旁边,对父亲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拿起瓶子来大喝一通作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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