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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嘉莉妹妹》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村上 | 发布时间: 783天前 | 20899 次浏览 | 分享到:


差不多1a4个世纪以来,在纽约的另一个地方,面包铺老板弗莱施曼,对凡是在半夜里到百老汇大街和十街的拐角上他的那家饭店的门口要求救济的人,都施舍一只面包。二十年中,每天夜里都有大约三百人排好队,在指定的时间走过门口,从门外的一只大箱子里拿取面包。然后又消失在夜色之中。从开始直到现在,这些人的性质或数量都没怎么变化。那些年年在这里看到这支小队伍的人,对其中的两三个人都已经看熟了。其中有两个人十五年来几乎没有错过一次。有四十个左右是这里的常客。队伍中其余的人则是陌生人。在经济恐慌和特别困难的时期,也难得超过三百人。在很少听说有人失业的经济繁荣时期,也不大会有什么减少。不论是严冬还是酷夏,不论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也不论是太平盛世还是艰难岁月,这个数量不变的人群都会在半夜里凄惨地聚集在弗莱施曼的面包箱前。


眼下正值严冬,赫斯渥就成为上述两个慈善机构的常客。


有一天特别寒冷,沿街乞讨实在不是滋味,于是他等到中午才去寻找给穷人的这种布施。这天上午11点钟时,就已经有几个像他一样的人蹒跚地从第六大道走过去,他们单薄的衣衫随风飘动。他们早早就来了,想先进去。这时他们都靠在第九团军械库围墙外的铁栏杆上,这地方面对着十五街的那一段。


因为还要等一个钟头,他们起初拘束地在距离远些的地方徘徊,但又来了其他的人,他们就走近一些,以保持他们先到的优先权。赫斯渥从西面第七大道走过来加入这支队伍,在离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比其他的人都更接近门口。那些先来的但是等在远处的人,这时都走拢来,而且,虽然一声不吭,但却用一种坚决的态度表明他们来得比他早。


他发现自己的行动遭到了反对,便不快地看了看队伍,然后走出来,排到队伍的最后。等到恢复了秩序,兽性的反感也就缓和了。


“快到中午了吧,”一个人壮起胆子说。


“是快到了,”另一个说,“我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了。”“哎呀,可是这天真冷啊!”他们焦急地盯着门看,他们全都得从那里进去。一个食品店的伙计用车拉来几篮子食物送了进去,这引起了一阵有关食品商和食评价格的议论。


“我看到肉价涨了,”一个人说,“如果爆发战争的话,对这个国家会大有好处。”队伍在迅速扩大,已经有了五十多人。排在头上的人,他们的行动明显地表示出他们在庆幸自己可以比排在后面的人少等一些时间。常常有人伸出头来,望望后面的队伍。


“能排多前无关紧要,只要是在最前面的二十五个人里就行,”在最前面的二十五个人里的一个说道。“大家都是一起进去的。”“哼!”赫斯渥忍不住喊了一声,他是被他们硬挤出来的。


“这个单一税是个好办法,”另一个说,“没有它之前根本就无章可循。”大部分时间都没人说话,形容憔悴的人们挪动着双脚,张望着,拍打着自己的手臂。


门终于打开了,出来了那位慈眉善目的修女。她只是用眼色来示意。队伍慢慢地向前移动,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进去,直到数到了二十五个。然后,她伸出一只粗壮的手臂拦住后面的人,队伍停了下来。这时台阶上还站着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这位前经理。他们就这样等待着,有的在谈话,有的忍不住叫苦不迭,有的则和赫斯渥一样在沉思。最后他被放了进去。因为等吃这顿饭等得太苦,吃完要走的时候,他都几乎被惹火了。


大约两个星期之后,有一天晚上11点钟,他在等待那半夜布施的面包,等得很耐心。这一天他很不幸,但是现在他已经能够比较达观地看待自己的命运了。即使他弄不到晚饭吃,或者深夜感到饿了,他还可以来这个地方。12点差几分时,推出来一大箱子面包。一到12点整,一个大腹便便的圆脸德国人就站到箱子的旁边,叫了一声“准备好”。整个队伍立刻向前移动,每个人依次拿上面包,就各走各的路了。这一次,这位前经理边走边吃,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夜色中的街道,回去睡觉。


到了1月,他差不多已经断定自己这一生的游戏已经结束了。生命本来一直像是一种珍贵的东西,但是现在总是挨饿,体力衰弱,就使得人世间的可爱之处大为减少,难以察觉。


有几次,当命运逼得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想他要了此残生了。但是,只要天气一变,或者讨到2角5分或1角钱,他的心情就会改变,于是他又继续等待。每天他都要找些扔在地上的旧报纸,看看有没有嘉莉的什么消息。但是整个夏季和秋季都没有看到。然后,他发觉眼睛开始疼了起来,而且迅速加剧,后来他已经不敢在他常去的寄宿处的昏暗的卧室里看报了。吃得又差又没有规律,使他身体的每一个官能都在衰退。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能讨到钱去要一个铺位,好在上面打打瞌睡。


他开始发现,由于他衣衫褴褛、身体瘦弱,人们把他当作老牌游民和乞丐看待了。警察见他就赶。饭店和寄宿处的老板一等他吃过饭、住过宿,就会立即撵他出门。行人也挥手要他走开。他发觉越来越难从任何人那里讨到任何东西。


最后,他承认这场游戏该收场了。这是在他无数次地向行人求乞,一再遭到拒绝之后--人人都匆匆避开他。


“求求你给我一点施舍好吗,先生?”他对最后一个人说,“看在上帝的面上给一点吧,我快要饿死了。”“哼,滚开,”这个人说,碰巧他自己也是个平民百姓。“你这家伙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赫斯渥把冻红的手插进衣袋里。眼睛里涌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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