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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陀思妥耶夫斯基短篇小说选》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 发布时间: 671天前 | 17115 次浏览 | 分享到: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醒醒,瓦夏,你醒醒吧!”


瓦夏叹了一口气,于是,泪水便静静地沿着他的双颊开始流淌。


“为什么要害她呢?她有什么罪,她到底有什么错呢!


……”他喃喃地说着,声音充满了痛苦,撕心裂肺。“我的罪过,是我的罪过呀!……”


他沉默了一会儿。


“永别啦,我亲爱的人啊!永别啦,我亲爱的人啊!”他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摇晃着自己可怜的脑袋。阿尔卡季浑身一抖,清醒过来了,想跑去请医生。“我们走吧,到时候啦!”


瓦夏受到阿尔卡季刚才动作的吸引,喊叫起来。“我们走,老兄,我们走,我已准备好了!你送我走吧!”他不再说话,用呆滞的怀疑目光,望了望阿尔卡季。


“瓦夏,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别催我走!你在这里等我。


我马上,马上就回到你这儿来,”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说道。


他自己也慌了,抓起帽子就跑去请医生。瓦夏马上坐了下来,他是平静而听话的。只是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阿尔卡季回来了,他从桌上抓起一把弄弯了的削铅笔用的小刀,最后一次望了望可怜的瓦夏,跑出了住所。


时间已是七点多了。阳光早已驱散了房里的昏暗。


他什么人也没找到。他已经跑了整整一小时,向门房打听医生的住处,打听的结果是所有的医生都不在家,有的因公,有的因私都出去了。只有一个医生接待病人。仆人禀告说涅菲杰维奇来了,这位医生对仆人盘问了好久,问得非常仔细:什么人,谁派来的,有什么要求,甚至问到这位早晨的来访者有什么相貌特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行,工作太多,离不开,这类病人需要送医院。


当时,受到震动的阿尔卡季,垂头丧气,怎么也没有料到是如此结局,便抛开一切,抛开所有的医生,急忙动身回家。他已经为瓦夏担心到了极点。他跑进住宅时,玛夫娜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似地,正在擦地板、劈碎引火柴,准备生炉火。他走进房内,瓦夏的踪影全无,他已从院子里走出去了。


“哪去了呢?他在哪里?这个不幸的人会跑到哪里去呢?”


阿尔卡季这么一想,吓得周身冰凉。他开始盘问玛夫娜。她竟然一问三不知,没看见也没听到他是怎么走出去的,上帝宽恕她吧!涅菲杰维奇立即朝科洛姆纳地区奔去。


上帝知道,为什么他想到瓦夏在哪里。


他到达那里,已经九点多了。那里的人没想到他会去,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他站在他们面前神情沮丧,吓得很厉害,一再问他们瓦夏在那里?老太太双腿一软,跌到了沙发上。丽扎卡吓得浑身哆嗦,开始询问发生的情况。说什么呢?阿尔卡季赶紧把话叉开,编造了一大通谎话,当然他们并不相信。于是他跑走了,让所有的人留在惊慌之中受罪。他跑到了自己的工作机关,一则起码做到没有迟到,其次是让他们知道情况,尽快采取措施。一路上他突然想起,瓦夏一定在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那里。这是最可能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里,其次才是住在科洛姆纳区的那一家。他乘车经过大人的住处时,他本想停下来,但马上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他决定先打听一下,大人是否去了机关,如果不在那里,然后再去见大人,至少可以把瓦夏发生的情况,向他禀报。总得要向上司禀报嘛!


还在接待室里,他就受到青年同事们的包围。这些人在官阶上大多与他平级,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他瓦夏出了什么事?


他们又同时都说瓦夏已经发疯,并且胡说有人要将他送去当兵,因为他没有好好地完成工作任务。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回答了所有各个方面提出的问题,或者确切地说,没有正面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他在竭力保持内心的平静。他在路上打听到瓦夏在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办公室里,于是大家都涌到了那里,埃斯别尔·伊凡诺维奇也到那里去了。他本应停下来。有个职务比他高的人问他到哪里去,有什么事要办?他没看清此人的面孔,说了几句关于瓦夏的话,就迳直走进办公室。从那里面传出的是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声音。在门口边,不知是谁在问他:“您到哪里去?”阿尔卡季·伊凡诺维奇几乎被叫慌了神。他本想转身往回走,但从稍稍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他可怜的瓦夏。他打开门,好歹挤进了房里。那里面乱作一团,笼罩着一片疑惑不解的气氛。看样子,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非常难过。职务重要一点的人,都站在他身旁,议论纷纷,但什么决定也没有作出。瓦夏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阿尔卡季望了一眼,胸口顿时发堵。瓦夏站在那里,脸色苍白,昂着头,身子挺得笔直,两手紧贴着裤侧缝。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的眼睛。阿尔卡季·涅菲杰维奇马上被人发现了,有个知道他和瓦夏同住在一起的人,向大人作了禀报。于是阿尔卡季被带了过去。他想回答提出的问题,望了望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发现大人的脸上,表露着真诚的怜惜之情,他心地为了一震,不由得像孩子一样,痛哭嚎啕起来。他甚至更进了一步:跑过去抓住大人的手,送到自己的眼睛边,让泪水滴到了手上,使得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不得不赶紧抽出来,在空中一挥,说道:“唔,算了吧老弟,算了,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善良的心。”阿尔卡季一边放声大哭,一边频频向所有的人投过去哀求的目光。他觉得,所有的人都是他可怜的瓦夏的兄弟,他们也都为瓦夏难过、哭泣。“怎么会,他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尤利安·马斯塔科维奇说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发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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