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里飞来的鹰,爱什么时候飞回去就可以飞回去。”老人说。“把枪给他们。”
这一次,侦察员贪婪地把枪握得紧紧的;麦格瓦虽然用妒忌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神枪手的一举一动,但已经用不着再有什么疑惧了。
“现在,让我们当这些特拉华人的面,来证实谁是更好的射手吧。”侦察员大声说,一面用他那抠过不知多少次扳机的食指叩打着枪托。“少校,你看见挂在那边树上的那只葫芦了吧!要是你真是个有资格在这边境服役的神枪手的话,你就把那东西打碎给我看吧!”
海沃德朝那目标看了看,准备再做一次比赛。这种葫芦是印第安人常用的小器皿,用一根鹿皮绳拴在一株小松树的枯枝上,离他们站的地方足有一百码的距离。人类的自负这种感情是非常复杂微妙的。这个年轻军人,虽然明知这些印第安人裁判的赞扬毫无价值,但他此刻已经忘了他希望比赛取胜的原有动机了。人们都已看到,海沃德的枪法显然是不容轻视的,而他这时又决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即使他的生死存亡都在此一举,他也不会比这次瞄准得更为沉着慎重了。他开了一枪;三四个年轻的印第安人等枪声一响,立刻就奔向前去;从他们的喊声里知道,那颗子弹穿进了树身,离规定的目标只差一点点。战士们一齐欢呼,表示赞叹;接着,他们便转眼用探询的目光,看着那位对手的一举一动。
“对皇家驻美英军来说,这点本领也许是够了!”鹰眼说着,又露出了他那种无声的、会心的微笑:“可要是我也常常像这样偏离目标这么远的话,那很多貂鼠至今还会留在林子里,它们的皮也不会到太太小姐们的手笼上去了;很多嗜血的明果人也不致丧命,至今还可以在这些殖民地之间为非作歹了。我希望这只葫芦的女主人家里还有这种葫芦,因为这一只是再也不能盛水了!”
侦察员在说着这些话时,一面已装好弹药,扳好扳机;说完话,他便伸出一只脚,站后一步,慢慢地举起枪口,动作稳健、均匀,对着一个方向。等到枪口完全举平时,又停了一会儿,不颤不动,人和枪仿佛都由石头雕成似的。就在这时候,火光一闪,子弹飞射出去。那几个年轻的印第安人又跳着向前奔去;但从他们寻找时焦急的样子和失望的神色,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根本没有找到子弹的痕迹。
“去吧!”老酋长用极其厌恶的声调对侦察员说,“你是一只披着狗皮的狼。我要和英国佬的长枪说话。”
“唉!要是我手里的是使得你们叫我长枪的那件武器,那我一定要打断那条绳子,让葫芦掉下来,而不让打破葫芦!”鹰眼答道,丝毫不为对方的态度所干扰。“你们这伙傻瓜,要是你们想找到这一带森林里最好的神枪手打的弹孔,那你们就得朝那东西的里面瞧一瞧,别在它的周围瞎找啦!”
那几个印第安小伙子立刻懂得了他的意思——因为这一次他是用特拉华语讲的——他们从树上拉下那只葫芦一看,就欢呼着把它高高举了起来,让大家看底部的一个洞;原来子弹从葫芦上方当中那个小孔穿进,然后从底部穿了出来。看到这一出乎意外的表演,在场的每个战士都发出热情响亮的欢呼声。这一来,问题立刻解决,鹰眼拥有的使人生畏的名声,也就完全确立了。那些本已转向海沃德的好奇、钦佩的目光,现在终于又落到侦察员那饱经风霜的躯体上,刹那间,他也就成了周围那些单纯、质朴的人注意的中心。当这一突然发生的人声嘈杂的骚动稍稍平息之后,那老酋长又恢复了他的盘问。
“你干吗想堵住我们的耳朵?”他对海沃德问道,“特拉华人是傻瓜吗,连小豹子和山猫都分不出来?”
“他们还会发现那个休伦人是只喳喳叫的鸟哩!”海沃德回答说,他也想学着用印第安人那种比喻的言词来说话。
“好吧。我们会弄清究竟是谁想堵住人家的耳朵的。兄弟,”老酋长转过头去看着麦格瓦说道,“特拉华人在听着哩。”
那休伦人见这样开门见山地直接要他说明来意,便站起身来,十分沉着地走到圈子中央,对着那几个俘虏站定,摆出准备讲话的姿势。可是在他开口之前,他先向四周那些紧张地面对着他的脸,一张张慢慢看了过去,仿佛要对满场的听众调节一下自己的表情。对鹰眼,他投去既敬畏又敌视的目光;对海沃德,则流露出有着压制不住的仇恨的模样;见到全身缩成一团的艾丽斯,他简直像不屑看上一眼;但当他看到坚定、庄严而又漂亮的科拉时,他的目光却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会,脸上还露出一种很难言传的表情。接着,他便开始以诡谲的言词来实现自己的阴谋诡计。他说的是加拿大语,他清楚地知道,这种语言在场的大多数听众都能听懂。
“大神造人时,使他们有了不同肤色,”狡猾的休伦人开始说,“有的人长得比笨狗熊还黑。大神要这些人当奴隶,要他们一辈子干活,就像河狸那样;起南风的时候,在大盐湖的沿岸一带,你们也许听到过他们的哼叫,那声音比野牛的哞叫还响;那些在盐湖边驶过的大船,像运牲口一样,把他们成群地运来运去。有些人,大神使他们的脸长得比林子里的银鼠还白,他要他们做买卖人;对待他们的女人,他们像群狗,对待他们的奴隶,他们像群狼。大神还给了这种人鸽子一样的本领:翅膀永远不会累;他们的崽子多得像树叶,他们贪得想吞下整个世界;大神让他们说话像野猫子假嚎;他们的心眼像兔子,他们狡猾得像野猪(而不像狐狸),他们的胳臂比鹿腿还长;他们会用话来堵塞印第安人的耳朵;他们心眼多,懂得雇佣战士来为他们打仗;他们的狡诈告诉他们怎样来搜刮世上的财富;他们的胳臂围住了从盐湖岸边到大湖各岛的大片土地。他们的暴饮暴食使他们生了病。老天爷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可他们还要世上的一切。白人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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