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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红旗谱》
来源: | 作者:梁斌 | 发布时间: 862天前 | 34692 次浏览 | 分享到:


    严志和说:“快别说了吧!你们春兰,一天不知道上俺家跑多少趟,眼不眨扭搭扭搭跑了来。领着一群姑娘,到我那小北屋里去听运涛讲书。”


    老驴头说:“反正是他们俩的事儿,要不怎么能生生的把庄稼地踩成小道儿?这不是一日之功!”


    严志和说:“当然不是一日之功,滴水穿石呀!”


    他们一说,春兰脸上腾地红起来,只是弯下腰点水,不敢抬起头来。点完那两筲水,又担起筲望井台上跑。她故意颤起担杖,担杖钩磨得筲系儿吱-乱响。那条红绳子辫梢儿,在脊梁后头飘飘飞舞。朱老忠暗自点头说:“嗬!活跳跳的闺女,心性儿有多么活泼,身子骨儿有多么结实!”

第七章

    朱老忠和严志和说着话走到锁井村后头,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尽头有个砖门楼,大门关着。他们推门进去,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砖头瓦块和烂柴禾叶子撒了一院子。窗前有棵老榆树,榆钱儿正密,一串串在枝上垂着。有几只刚出巢的蜜蜂,围绕榆花乱飞,嗡嗡地叫着。院里这么静,象是没有人住着,朱老忠故意咳嗽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就喊了一声:“老明哥在家吗?”


    耽了半天,朱老明在屋里答了腔:“谁呀?”


    朱老忠说:“我呀!”


    朱老明说:“进来吧,嗯?怎么声音这么生,好象多久不见了的。”


    严志和说:“当然是久不见了。”


    朱老忠推门进去,门转枢也不响一响。屋子墙被烟熏得漆黑,荫凉得不行。进了-扇门一看,一个大高老头在炕上躺着,头发胡子都长了很长。


    朱老忠问:“老明哥你怎么了?”


    朱老明听得有人进来,从被窝里坐起来。他不能睁开眼睛,用手巾擦去脸上的泪,说:“我还听不出你是谁来。”


    严志和说:“你想不到。”


    朱老明摇摇头说:“想不到,反正不是这锁井镇上的,是外路口音里夹杂着锁井腔儿!”他的脸色焦黄,脸孤拐向外凸着。眍o着眼窝,眵目糊把上下眼睫毛粘在一起了。他使劲翻了翻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又紧紧合着。


    朱老忠问:“你的眼怎么了?”


    朱老明说:“闹眼呢。”


    朱老忠说:“也不治一治?”


    朱老明说:“谁说不想治,可也治得起呀!”


    朱老忠说:“这个好说。”


    说到这里,朱老明不再说什么,扬起下巴动了神思,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是谁的声音,他说:“志和!你你告诉我吧,他是谁?老是叫我闷着!”


    严志和说:“他是谁?你可记得三十年前为了保护铜钟大闹柳树林的事?”


    朱老明呆了一刻,楞楞地说:“哪!我还忘得了?”严志和说:“他就是朱老巩大叔的儿子,现在叫朱老忠。”


    朱老明一听,拍掌大笑,这一笑两只眼睛也睁开了,露出血红的眼珠。可是他还是看不见,抬起两只枯瘦的手向前摸着。朱老忠见他伸出手来摸人,向前凑了两步。朱老明先摸到他的胳膊,又摸到他的肩膀、耳朵。当摸到他的胡子的时候,朱老明咧开嘴说:“啊呀!兄弟,你也老了!”


    朱老忠说:“不老,长了胡髭罢了!”


    朱老明说:“不老,你今年怎么个岁数儿?”


    朱老忠说:“四十五了。”


    朱老明说:“四十五也是半截子人了。”


    三个人一直在屋里说着话,也不见有人进来。炕上放着一把水壶,一个算盘,算盘上放着两块干裂了的饽饽,这就是他一天的口粮。


    朱老忠问:“咱那一家子人们呢?”


    朱老明说:“哪里还有人!你嫂子才没了,闺女们住不起家也都走了。咱老二扛着个长活,晚上回来看看,给我做口吃的,就又走了。咳!家败人亡呀!”


    严志和拿把笤帚,把小柜子扫了扫坐下。从褡包上摘下烟袋来,打火怞烟。问:“老明哥,你怞一袋不?”


    朱老明说:“我在闹暴发火眼,不怞烟。”


    朱老忠问:“这是怎么闹成个唏咧哗啦?”


    这句话不问也罢,这一问呀,朱老明拍着炕席说起来。从冯老兰和冯老洪拉着团丁打逃兵,说到五千块洋钱摊派到老百姓身上。他又张开大嘴哭了,说:“干也是倾家败产,不干也是败产倾家,我就决心和他打了这场官司。开头谁也不敢干,你想冯老兰那家伙,立在十字街上一跺脚,四条街乱颤,谁敢捋他的老虎须?再说家家种着冯家大院的地,使着冯家大院的帐,谁也掰不开面皮儿。后来老星哥和伍老拔出来,才串连了二十八家穷人,集合到一块商量了商量,谁拿得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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