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杜喜莲还是硬着心走了。不走咋办？眼看离年就差二十多天了。她把变生叫回来陪李莹，门市丢给小王一个人忙。

　　小王白天在门市里忙，晚上就过李莹这边吃饭，睡觉也渐渐地不回去了，这一下倒真正成了一家人。变生有心把小王带回家去过个年，可把李莹一个人留在家里又觉得不忍，把小王给李莹留下，说实话她有点不放心他们俩。思来想去还是一起留下来过年。

　　过年得有个过年样，变生吩咐小王买鸡、买鱼、买肉，这是北方人的乡俗，过年都要蒸藏，自古就有一句俗话“有钱的蒸藏，没钱的疯逛。”北方人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做年货，几乎把正月里一个月的吃食都要做出来。变生看着一堆肉面犯愁，她只好用自行车带着回大梁沟求救。

　　杜喜莲见变生大包小裹的走进院来，心里一阵高兴，心想小女儿到底长大了，今年懂得往家置办年货了，忙迎出来。她边往下提东西边说：“我的个小祖宗，你爹已经全买上啦，你咋又买回来这么多？”

　　变生撅着嘴说：“这不是给你买，这是我们家的！”

　　“你们家的？”杜喜莲问。

　　“嗯，拿回来让你做的，我不会做，莹莹更不会做。”变生支好自行车，自己也提了一堆往屋里走。

　　杜喜莲吁出一口气，她以为这个不靠谱的女儿就这样和人家过上了。她说：“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早就做好了，正准备再压些粉条给你们送去呢。”

　　变生说：“你不早说，害得我瞎忙乎。”

　　杜喜莲说：“其实我人是回来了，可这心都丢在那儿了，孩子长了吧？莹莹饭量没减吧？”

　　变生笑说：“你这才走了有几天？孩子能长多大？唉呀！你放心吧，孩子大人都好，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你这么操心？”说着变生笑了，她说：“妈你不知道，莹莹可失笑呢，就怕我把她的孩子弄坏哩，我一抱孩子她紧张的总要伸过手来护着，好像我是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杜喜莲笑着看住女儿说：“等你当了妈就知道啦。”

　　变生脸一红说：“我才不当妈哩，多麻烦。”她停了一会儿又说，“其实我是想把莹莹和小王带回咱们家过年的，一家人多高兴呀，可是我怕我姐她……”

　　杜喜莲说：“我早就想过了，你姐眼下走不出那个阴影，让她装她也装不出来，等莹莹过个四五个月再说，到那时她的身体也耐抗浪了。”说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杜喜莲翻看变生带回来的东西，她说：“咋买这么多？”

　　变生一撇嘴说：“那就是个愣货，就像不是花他的钱是的。”说着嘻嘻地捂住嘴笑。

　　杜喜莲明知道变生说谁，故意佯问：“莹莹买的？”

　　变生说：“妈你也愣了？莹莹现在能出街？是小王。”

　　杜喜莲把脸一绷说：“这非亲非故的咋叫人家买呢？你赶快把钱给给人家。”

　　变生嘟囔着说：“要你管？再说了他也吃哩。”变生看看杜喜莲，伸手抱住说，“妈，小王他，他说过年给你们买礼物呢。”

　　杜喜莲说：“这平白无故的买个啥礼物？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们不要。”

　　变生撒娇说：“妈！嗯！”

　　杜喜莲说：“和你老子说去。”

　　变生说：“你给说，我不敢。”

　　杜喜莲说：“你不是厉害嘛，这会儿怂啦？”

　　变生嘻嘻地笑，这时改生正好走进来，她看见变生趴在母亲的身上黏乎，就说：“都多大了还这样？一辈子也长不大了。”

　　杜喜莲指指炕上那些东西说：“你看看这些愣孩子，这过一个年不知道要吃多少呢？”

　　改生看看也笑了。变生看到姐姐笑起来脸上纵纵横横地生出许多皱纹，她不忍再看，忙说：“我还得走呢，莹莹还等回去做饭呢。”

　　改生说：“我也想去看看莹莹，她都生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不去看她，她心里肯定不高兴。”说着眼里又闪出泪光来。

　　杜喜莲犯愁说：“你这个样子咋去？”

　　变生最见不得这个场面，忙说：“我走啦。”说着转身就走。

　　杜喜莲追到堂屋拉住说：“你把家里做好的先拿一些去。过几天我让你爹再给你们送些。”说完就忙着找袋子装。改生也过来帮忙。连面食带肉食整整装了一蛇皮袋子，杜喜莲和改生两个人抬着才搬到自行车的后衣架上，改生找出一根绳子给绑紧，变生推着车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变生推着车子走到大路上才敢骑，后衣架上驮着一大袋东西，她骑在车子上有些吃力，大路上的拉煤车接连不断地呼啸而过，每过一辆车她的心都要绷的紧紧的。她心里想：结婚的时候什么也不要，就要一辆车。想着自己苦笑，就小王现在这样能得买起一辆小车吗？就是三四万的那种奥托恐怕也买不起！就这样一个穷鬼，自己为啥还要赶着要呢？真是没眼光。变生咧开嘴自己偷笑，又想起魏小强，他倒是有钱呢，李莹幸福吗？这样一想还是小王好些。他虽然以前喜欢李莹，自从和她那个以后，看样子再没动过李莹的心思。变生自己和自己说着话，不觉已经骑回小区。

　　变生进门就喊：“莹莹！莹莹!”她边喊边费力地拉着袋子。

　　李莹听到喊声忙从卧室里奔出来，把手指放近嘴边嘘，示意她别吵着孩子。变生马上把脚步放得轻轻的，她松开袋子，摘掉头上的帽子，汗水把头发蒸腾的一缕一缕的冒着热气。变生坐在沙发上喘气，李莹问：“这么快就做好啦？”

　　变生边脱外衣边说：“你以为是神仙呢？我是把家里的拿上啦，过几天我爹还给咱们送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