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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女友杜拉斯》
来源: | 作者: 玛格丽特·杜拉斯 | 发布时间: 785天前 | 12882 次浏览 |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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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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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还听见她笑。每次都如此,同样的笑。她喜欢重复的东西,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她说:“在生活中,人们说的都是一些重复的话。”

  “再讲讲那个记录你吃饭表现的护士。”

  “我吃完‘整条’沙丁鱼,她给我打满分。有一天,她只给我八十分,因为,她说,那条沙丁鱼太小。”

  玛格丽特笑道:“自由的童年,就是贫穷的童年。我曾生活在一个极穷的地方,那是我所去过的最快乐的地方。”

  扬的《玛·杜》出书了。

  他那些那么隐秘的记录都印刷成书了,我想出版我前一年夏天记下的东西的念头便更坚决了。我把另外一些段落加入其中,取了一个很简单的书名《短元音》。我问玛格丽特,想不想看看有关她的记录。

  “不看,你不怕写作,这很好。大家都怕写作。”

  她的信任使她至高无上,压倒了小小的怀疑和那些怀疑者。当时,我像我爱她那样尊敬她。

  另一件事更使她惊讶。她调皮地问我:“在你的存书中,你将按哪个字母排列扬的书?”

  她的问题使我发笑,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这样吧,按D……以后,当扬写了第二本书时,就按A·安德烈亚1。”

  “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想到了一切。

  《玛·杜》,这本宣告爱情、让人惊异的书并没有让玛格丽特放下心来,扬越来越沉默。她很忧伤。

  她感到烦恼。她用缝纫机做了两件和服,一件给自己,一件给他,两件一样,都是用劣质腈纶做的。

  “你看,我让扬感到厌烦了。我这个人不停地说,思考,说,他感到厌烦了。但假如他没有我,他又感到烦恼。”

  她又重新读米什莱的《直至流泪》,以及德·拉法耶特夫人的作品:“你看见她是怎样追溯王妃的故事吗?”

  那年夏天,我在重新读卡夫卡的作品,她说:“卡夫卡,是的,很入时,但他顽固得不那么可爱。”

  她给密特朗写了一封信。她向我概述了信的内容:“打倒哀伤。让金钱流通,因为它是动力。是的,当然,还有无产阶级,但金钱也……”

  她那种因颠覆和破坏而产生的思想,使她自然而然地向众人发起挑衅:

  “美国没有知识分子。”

  “?!”

  “知识分子既不是专家,也不是政治家。而在美国,只有这两类人。”

  不过,她也驳斥众人的观点,说:“我的想法在任何方面都不从众,除了在社会不公正方面。”

  她对她邀请的一个朋友很恼火:“他很丑陋,烦死我了,到处跟着我。”

  她想再在《解放报》开专栏,但她说朱利在电话中再也不理她了。

  她睡得不好。很久以来,我们就在一起谈论睡眠的神秘和反复无常。但愿能轻易入睡。头脑因担忧而沉重,因欲望而容易惊醒,这倒也罢了,但为什么早上三、四、五点钟突然醒来呢?那时,人们是多么希望继续睡觉啊!为什么这匕首当胸刺来?是哪个敌人刺的?很久以来,我就想问问玛格丽特和别的更难以入睡的艺术家。她拒绝回答。但有一天,她对我说:

  “你知道,我思考过失眠这个问题,现在,我相信有些发言权了。你可以录下来。”

  “失眠损伤智慧……”

  对她的采访促成了一本书,《失眠颂》。我要归功于她。

  扬有时不辞而别。玛格丽特克制住自己的忧虑。她什么都夸大,但这无疑是最大的忧伤,她加以保密。她没有抱怨。

  她记录道:“我大声地说着这一天,1981年6月15日,星期一,你在酷热中永远地走了,是的,我相信这次是永远走了。”

  从那天起,在两年当中,扬应该是经常出走,又经常回来。有天晚上,他从特鲁维尔打电话给我。他说,他去那里是为了自杀。

  我在笔记本里详细地记述着那次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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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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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扬要活下去,劝了两个小时。他说他几乎没有生命的冲动。玛格丽特给了他,但她会全都收回去,他不能再忍受屈服于她的权力之下。他不能再跟她一起生活,也不能自杀。因为这样会使她伤心死的。他敢肯定吗?她总是选择自己,他回答说,头脑非常清楚。她什么都想要,或什么都不要。半年来,他宁愿什么都不是。他整天在想一种自杀的方法。我劝他不要用罗伊尼奥尔1。我对他说我有一个最好的产品,希望他能通知我,假如他真决定自杀的话。”

  “谈话越来越投机,他脱口而出:‘玛格丽特认为你并不是在写作。’”

  “扬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试图弥补:‘她说你有勇气,你还是会成功的。你们俩都同样苛求,同样刻苦。你们总得做点事。你们有同样的道德准则:做。’”

  “我开玩笑道:‘铁的道德准则。’”

  “我要他尽快回诺弗勒。”

  扬对我说的话并没有使我受到伤害。我知道真相。“写作”意味着全身心投入。“入行”,这是他关键的词,尽管我遇到过别的许多危险,但我不冒这个险。我太喜欢活动和瞬间的满足,太害怕写作那死一般的静止。我保护自己,不受这巨大危险的侵犯。新闻工作和孩子们成了我的保护墙。我分享我的生活。一半生活,一半当作家。

  一大早,我就打电话给玛格丽特,通知她扬会来,她的不安只通过她的平静表现出来。

  “他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有详细说,但他会回来。”

  她没有再问。她极谨慎,这使我心神不宁。我建议白天过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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