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第六天,或者说是第六天晚上,午夜时分,那是她钟爱的时间,她打电话给我:
“哎,这是你写得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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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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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快乐,发自内心的微笑:“我写得最好的东西。”《大西洋人》放映后,我曾给她写了一封长信,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的。我是在共和国行动剧院看这部电影的。我们三四个人在大厅里很快就成了朋友,差不多就像是同一派别的成员。我已注意并且记下了她对我的信的反应。
“这么说,每次我写作都是我写得最好的东西。我应该只写作,不做别的!”
她没有回应我的玩笑话,而是严肃地补充道:
“对,这样很好。你获得了自由,这是一部会流传下去的作品。”
这部作品会流传下去的,我永远记得这句话。玛格丽特使我感到很高兴,我不再听其他话。很快,要走要跑的是我了。我又奔向一个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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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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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旅行回来时,打电话给孩子们。瓦莱莉对我说玛格丽特曾打电话给她。
“很奇怪,她想知道你的年龄。”
“你告诉她了吗?”
“我又不知道。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
我笑了,又逃脱了。而对年龄,总是这样避而不谈。
回来后忙乱得很,又有许多文债要还,我迟迟才去打听玛格丽特的消息。
她在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回答一个讨厌的陌生女人似的。我马上惊慌起来。她是不是怪我没有早点给她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她没有回答。她的沉默也使我不安。通常,问个不停的是她。我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她仍没有回答。最后,她终于突然清楚地对我嚷道:
“你太粗鲁。”
“啊?”
轮到我哑口无言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太粗鲁了?
“是你的书。”
“你曾对我说那是我写得最好的东西。”
“可是,观点是可以改变的。”
假如她的声音不是那么严厉,我还会笑出来的。
“两个月前,你曾赞扬过我。”
可她越来越严肃:
“你很不慎重。”
“啊?”
“你说出了我的年龄。”
她的责备使我放下心来。
“可是,玛格丽特,你的出生日期现在出现在法语书中,出现在所有的词典中……”
“这你用不着说。你应该把你的书给我看。”
“你不是不想看吗?”
“你没有建议我看。”
她的恶意掩藏着一种强烈的不满。她接着说:
“你利用我卖你的书。”
她把我牵扯进这褊狭的境地,听见这回答我感到羞辱万分。
“我的书有二百多页,可写到你的只有二十来页。”
但她坚持说:
“你写了我的全名。而其他人物,你只写姓名的开头字母。”
面对这种指责,还怎么可能辩解?假如她认为我剥削了她,我就得被定罪。她像这样怀疑过多少朋友,砍下过多少个人头?她关于剥削的幻觉使她糟透了,对人很不公平,谁也没法使她意识到这一点。在现实生活中,她母亲就让别人剥削过。
我无法向她证明她弄错了。我感到一阵厌倦:
“你要我怎么办?要我钻到地底下去吗?”
“噢,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明白她后悔我不是那样的人,这种失望仍使我感到有趣。她总会说些使我发笑的话。我只能挂断电话。4月11日,我在记事本上写着:“玛格丽特让人束手无策的电话。”
几天来,我避得远远的,独自在巴黎没有太阳的街道上走着。这很奇怪,就像真的要死的那天死神却不来临一样。眼下,临床诊断的死亡猛击着我们。呆会儿,消失的痛苦将十分强烈,突然来临。只有在哀伤变得让人能够忍受的时候,人们才能确信死亡的来临。那一天,也许就是真正死亡的日子。
当玛格丽特在美国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历过她的死亡所带来的痛苦。今天,我埋葬了她。在最后一刻,她对我来说早已死亡。人也会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杀死。玛格丽特刚刚杀死了我,但被杀死的我还能活着。我也杀死了一些人,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有天晚上,我在洗澡时,杀死了我的姑姑。昔日一些朋友背叛了我,但我却给他们留下一个机会。也许我们还能重新见面。对玛格丽特,一刀两断。她用枪口顶着射击。不是在写作的时候她决不回头。
我们不会再见面,这我立即就知道了,但在她身边的这快乐的30年她无法从我这儿收回。我微笑着突然出现在大街上,出现在回忆当中。真的,我没有太悲伤。她对我了如指掌,目睹我一生的沉浮,我知道我再也无力哭泣了。我竭尽所能,自我安慰,有时甚至找出一些卑劣的理由来。我拥有她昔日亲密和喜欢的朋友。想到她刚在诺弗勒安顿下来时所进行的乒乓球赛我就乐。当时在场的有马斯科罗、莫兰和其他一些人,当一人输球,其他人便大喊:“开除!”这词是从共产党那儿学来的,玛格丽特也学会了。我庆幸自己“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本来可以差不多一直“坚持”到最后的。
今天,我也许要避免别的痛苦。我用不着重新亲历那极为不安的时刻。犬儒主义可以是用来抵挡的工具。我可以像她一样,多愁善感,厚颜无耻。我不惜任何代价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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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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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着她所剩下的时间,我觉得她已活不长了。我猜测她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她会对我说:“只有失去的东西才能永恒。”这一点,在马路上,按照自然法则,这公认的原则得到了证实。我越走越感到没有失去她。她可能会消失,甚至死亡,但我永远不会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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