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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爱情故事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西格尔 | 发布时间: 847天前 | 5036 次浏览 | 分享到:


逛第五街看櫥窗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我盡望著那些討人喜歡卻又貴得嚇人的玩意儿,要是我不必裝模作樣保持……“常態”的話,我早就給詹尼弗買回家了。 


是的,我怕回家。因為,自我得悉真情至今已有几個星期,現在她終于漸漸開始消瘦了。我是說,盡管只是稍微瘦了一點儿,她自己也許沒有覺察到,但是知道底細的我覺察到了。 


我常常去看看航空公司的櫥窗,看看班机廣告:去巴西的、去加勒比海的、去夏威夷的(“把一切煩惱撇在一旁,飛往陽光燦爛的世界!”)等等,等等。偏偏那天下午環球航空公司推出的卻是淡季中的歐洲:倫敦的“購物游”,巴黎的“戀人游”…… 


“我的獎學金還要不要?我自出娘胎以來還沒去過的巴黎還去不去?” 


“咱們的婚事還辦不辦?” 


“誰說過要辦婚事啦?” 


“我。是我這會儿在說。” 


“你要跟我結婚?” 


“對。” 


“理由呢?” 


我是人家求之不得的一個賒帳對象,所以早就有了一張“就餐俱樂部”的信用卡。唰!在登記單的虛線上把名字一簽,我就神气十足地拿到了兩張去戀人天堂的飛机票(還是頭等的)。 


我回到家里,詹尼的臉色不好,有些白里泛灰,但我希望我那個絕妙的主意能使她的雙頰添上些許血色。 


“巴雷特太太,我叫你猜一件事,”我說。 


“准是你給炒了魷魚,”我的樂天派妻子猜道。 


“不是變魚,是化成鳥上天,”我說著抽出兩張票。 


“上了天一直飛,”我說。“明天晚上飛巴黎。” 


“扯淡,奧利弗,”她說。但態度平和,一點沒有往常那种虛張聲勢的神气。照她現在的口气,好像還有點儿親昵的味道:“扯淡,奧利弗。” 


“喂,能不能請你把‘扯淡’的含義說得明确些?” 


“噯,奧利,”她柔聲說,“咱們可不能這樣胡來了。” 


“胡來什么呀?”我問。 


“我不想去巴黎。我要的不是巴黎。我只要你——” 


“這你早就得到了,好乖乖!”我打斷她的話頭,我的口气听得出是在強顏歡笑。 


“我還需要時間,”她繼續說,“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我這才往她的眼睛里仔細看去。那雙眼睛流露出不可名狀的憂郁。不過這种憂郁只有我才理解。她的目光仿佛在說她心里難受。是為我難受。 


我們默默地站著,互相扶住。千万千万,要哭就讓我們倆一道哭吧。不過最好還是誰也不哭。 


接著詹尼就都告訴了我,她說她一直覺得“渾身不帶勁儿”,所以又去找了謝潑德醫生,但不是去看病,而是要他攤牌:告訴我,我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真要命。于是他說了。 


由于自己沒有盡到向她吐露真情的義務,我產生了一种奇怪的內疚之感。這點她理會到了,就故意說几句無聊話。 


“奧爾,他是個耶魯貨。” 


“你說誰,詹?” 


“阿克曼。那個血液病專家。一個徹頭徹尾的耶魯貨。本科和醫學院都在那里畢的業。” 


“哦,”我明知她是想在這段苦難的歷程中注入若干輕松的成分。 


“至少他能讀能寫吧?”我問。 


“那還要看,”奧利弗·巴雷特太太、拉德克利夫的六四屆畢業生堆著笑臉說,“不過我看得出他能談。而我去的目的就是想談談。” 


“這么說那個耶魯貨醫生還很不錯咯,”我說。 


“不錯,”她說。 





爱情故事十九


現在我至少不再把回家視為畏途了。我不必再戰戰兢兢地注意“保持常態’了。我們又可以推心置腹無所不談,哪怕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這樣一個可怕的事實,也不回避了。 


我們有許多問題需要商量,這些問題由一對才二十四歲的夫婦提出來,未免异乎尋常。 


“我相信你會堅強起來的,你這個冰球明星,”她說。 


“我一定堅強,一定,”我回答說。其實,冰球大明星已經害怕了,不知素來洞察幽微的詹尼弗是否看得出來。 


“我是說,你得為菲爾堅強起來,”她繼續往下說。“將來最不好受的是他。你反正可以做個快樂的鰥夫1。” 


1這里套用的是一部維也納輕歌劇《快樂的寡婦》(又譯《風流寡婦》的劇名。 


“我不會快樂的,”我把她的話打斷。 


“你會快樂的,混蛋。我要你快樂。ok?” 


“ok。” 


“ok。” 


過了大約一個月,一天,剛吃過晚飯。由于她的堅持,她還管烹飪。我勸之再三,她總算同意把收拾打掃的工作交給了我(不過她還是剋了我一頓,說這不是“男人干的活”)。當時我正收拾杯盤,她在彈肖邦的曲子。我听到肖邦的一首前奏曲彈到中途戛然而止,便立刻走進起居室。只見她坐在鋼琴前發呆。 


“詹,你沒事儿吧?”我問她,意思當然是指比較而言。 


她卻反問一句:“雇車的錢你身邊總還有吧?” 


“當然有,”我答道。“你要上哪儿?” 


“大概——要上醫院了,”她說。 


在隨后出現的一陣忙亂中,我意識到這一天終于來臨了。詹尼就要走出我們的公寓,一去不复返了。當她于坐在那里等我為她收拾几件東西的時候,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是說,對這套公寓不知她是否有所留戀?她想看一看這儿的什么留個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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