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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文静的美国人》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 格雷厄姆·格林 | 发布时间: 817天前 | 12678 次浏览 | 分享到:


    "老年人就爱孙儿孙女。很可惜,我妹妹没有公公婆婆来心疼她的儿女。往后哪一天,"她恶意地看了我一眼,又补上这么一句。


    "你也没有吗?"派尔说。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没有必要。


    "我们的父亲来自一个很好的家庭。他从前在顺化府做官。"


    我说,"我给你们把饭都叫好了。"


    "别给我叫,"徐小姐说。"我得回到我的朋友们那边去。我倒很乐意再见到派尔先生。这件事也许你可以安排。"


    "等我从北方回来以后再说吧,"我说。


    "你这就要到北方去吗?"


    "我想这是我该去看看战事的时候了。"


    "可是新闻记者全都回来啦,"派尔说。


    "对我说来,这是最好的时候。我可以不必碰上格兰杰了。"


    "那么,福勒先生走后,你一定要来跟我和我妹妹一块儿吃一顿饭。"她有脾气而又殷勤地加上一句,"好使她高兴。"


    她走开后,派尔说道,"多么友好而有教养的一个女人。而且她的英语讲得这么好。"


    "告诉他,我姐姐以前在新加坡做过生意,"凤儿很得意地说。


    "真的吗?做什么生意?"


    我替她翻译道,"进出口买卖。她还会速记。"


    "但愿我们经济代表团里多些像她这样的人。"


    "我来跟她说,"凤儿说。"她会很乐意替美国人做事的。"


    吃完晚饭,他们又跳起舞来。我的舞跳得也不好,而且我又不像派尔那样满不在乎——再不然我最初爱上凤儿的时候,也像他这样满不在乎吗?我默想着。在徐小姐生病那个值得纪念的晚上以前,我在大世界跟凤儿跳舞,一定有好多次都只是为了找一个机会跟她说话。他们这一晚再下舞池时,派尔可不是在利用这样的机会,他只是不像先前那么紧张,搂得她也不像先前那么松弛了,但是他和凤儿都不作声。


    我看到她的脚那么轻盈,步子踩得那么精确,支配着他的拖拖沓沓的步伐,突然一下子又在恋爱了。我很难相信,在一小时、两小时后,她会又回到我身边那个肮脏的旧房间去。那个房间和人家公用一个厕所,还有许多老婆子坐在楼梯口。


    但愿我根本没有听到关于发艳的传说,再不然但愿这个传说是关于任何其他城市的,不是发艳。我在发艳那个北方城市跟一个法国海军军官的友谊,会让我溜进去,不受到新闻检查,不受到管束。是想抢先发布一条特快新闻吗?不是,在那些日子里,全世界想要读到的只是朝鲜新闻。想有一个死的机会吗?有凤儿每天晚上睡在我身旁,我干吗还想死呢?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知道。我从小就不相信永久性,然而我又渴望永久。我总怕失去幸福。明年这个月,凤儿会离开我。就算不是明年,那么在三年之内,她会离开我。在我的世界里,死是唯一绝对有价值的。


    失去了生命,一个人从此就不会再失去什么了。我羡慕那些能信仰一位上帝的人,可是我又不信任他们。我觉得,他们是靠一个万事不变和永久存在的寓言来壮胆子。


    死亡远比上帝确切,有了死就不必天天再担心爱情可能会消失了。未来的厌烦与冷漠,那种噩梦也会消失。我决不会成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杀死一个人,确实是赐给他无法估量的幸福。是啊,到处的人都爱他们的敌人。他们却保全他们的朋友,听任他们受尽痛苦与空虚。


    "对不住,我把风儿小姐抢走了,"派尔的声音在这么说。


    "哦,我不会跳舞,但是我喜欢看她跳舞。"我们谈到她的时候,总是用第三人称,仿佛她不在场似的。有时候,她像和平一样无形无影。


    那天晚上的第一套卡巴莱歌舞表演开始了:一个唱歌的,一个玩杂耍的,一个丑角——这家伙说话很下流,但是我看看派尔,他显然听不懂那些龌龊话。凤儿微笑笑,他也微笑笑,我哈哈大笑起来时,他也勉强哈哈一笑。"我可不知道格兰杰这会儿在哪儿,"我说。派尔嗔怪地望望我。


    随后,这天晚上的节目变换了:出现了一大群女演员。她们中有许多人我白天全看见过。她们在卡蒂纳街上穿着旧长裤和运动衫,下巴四周有点儿发青,不停地扭动着屁股走来走去。这时候,她们穿上露胸的晚装,戴着假珠宝和假乳房,声音沙哑,显得至少跟西贡的大多数欧洲女人同样讨人欢喜。一群年轻的空军军官向她们吹口哨,她们富有魅力地微笑着。派尔忽然极为不满。他的剧烈反对使我大吃一惊。"福勒,"他说,"咱们走吧。咱们已经看够了,是吗?这对她一点儿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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