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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左琴科幽默讽刺作品集》
来源:边塞艺苑 | 作者:左琴科 | 发布时间: 621天前 | 24530 次浏览 | 分享到:


算了,就站着洗吧,我一只手托着盆,就这么洗起来了。


我的天哪,澡堂里到处都是洗衣服的,闹腾得正来劲儿:有洗裤子的,有搓裤裤衩,还有人洗干净了正拧水哪。澡堂里一片洗衣服的声音,闹得你都没心思洗澡了,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肥皂擦到哪儿去了,真活受罪。


“活见鬼,”我想,“我回家再洗吧。”


我到了更衣室,凭号取出了衣服。一看,别的都是我的,可裤子不是我的。我说:“喂,老兄,我裤子上有个窟窿,这裤子上没有呀。”


澡堂里的人说:“你裤子上有窟窿我们管不着,这又不是在戏院里。”


算了,算了。我穿上裤子,去取大衣。他们不给,问我要号牌。可是我忘了把号牌从脸上褪下来,又得脱衣服。我脱下裤子找号牌——丢了。系号牌的小绳子还在腿上,可那纸牌没了,洗没了。


我只好把绳头交给澡堂服务员,他不收。


“凭这绳头不能给大衣。要是大伙儿都剪个绳头来要大衣,我们哪来那么多大衣给人!你等等吧,等顾客都走完了,要是有剩的再给你。”


我说:“老弟,要是剩下件破烂怎么办?这可不是在戏院里呀!我大衣上一个口袋已经撕破了,另一个口袋没有了。钮扣最上头的还有一颗,下面的全没了。你按我说的样子给我找一件吧。”


大衣总算还给我了,绳头也没要。


我穿好大衣到了街上,这时我突然想起忘了拿肥皂。


我再折回来,澡堂的人不许我穿着大衣进去。


我说:“公民,我这是第三回了,可不能再脱衣服了,这不是在戏院里嘛。要不,你们赔我肥皂钱。”


他们不肯。


不给拉倒,我没要肥皂就走了。


当然,读者可能想打听一下,这是哪个澡堂?在什么地方,地址是什么?


你问是哪个澡堂吗?是那种普普通通的澡堂,洗一次收十个戈比。


(1924)① 





真 命 苦


  


  


  


臭塘村有个农民,叫叶戈尔·伊万内奇·格洛托夫。为了买匹马,他已经攒了两年钱。他不吃什么好的,烟也戒了,要说酒,他连酒味儿都忘光了。换句话说,同酒已经一刀两断,就是把叶戈尔·伊万内奇打死,他也记不起酒味儿了。


酒嘛,他当然忍不住总要想的。不过,他硬忍着不喝。他实在太需要有匹马了。


他想:“等我买了马,就开次戒。这是当然的罗。”


老汉攒了两年钱,到了第三年,数了数自己那点儿资本,就打点要上路了。


叶戈尔·伊万内奇正要动身的时候,邻村来了个庄稼汉找他,想把马卖给他。这简直把他吓了一跳,叶戈尔·伊万内奇回绝了。


“亏你想得出,老弟!”他说,“我这两年尽啃草了,就等着买匹马。这倒好,来了就让买他的马。这哪象买牲口的样子……得了,老弟,你别吓唬我了。我还是进城去买好,要办得象件事儿。”


叶戈尔·伊万内奇把什么都准备妥当了:他把钱塞在包脚布里,再套上皮靴,拿了根木棍,就上路了。


到了市场,叶戈尔·伊万内奇一眼就看中了一匹马。


这是匹农家的普通马,肚子鼓得大大的;毛色嘛,说不清是什么,好象是和了粪的干泥巴。


卖主站在一旁,装出一付满不在乎的神气——管你买不买呢。


叶戈尔·伊万内奇把脚在靴子里头转动了一下,觉得钱还在那儿,就满心欢喜地端详起这匹马来。他说:“我说伙计,这马是怎么的?这马是要卖还是怎么的?”


“马呀?”马贩子待答不理地问,“卖就卖吧,算了,有什么说的,卖吧。”


叶戈尔·伊万内奇也想拿个架子,好象他用不着这马,可又实在忍不住,就满面春风地说:“我说伙计,我可需要匹马啦,太需要啦。告你说,伙计,我什么也舍不得吃,啃了三年草,才够买匹马。你瞧我多想买呀,可你这马的价钱得多少?你别瞎要价呀!”


马贩子要了个价。叶戈尔·伊万内奇明白,这不是真正的价钱,不过是按做买卖的习惯随便说个数罢了,就没跟他讨价还价。他开始仔细端详牲口。


突然间,他朝马的眼睛和耳朵里吹了口气,然后使了个眼色,砸着舌头,贴着马脸摇晃起脑袋来。这下子可把一匹挺老实的马给吓坏了,它一直挺老实,这时开始踢起蹄子来。不过倒不是想踢叶戈尔·伊万内奇。


等把马端详够了,叶戈尔·伊万内奇用脚蹭了蹭靴子里的钞票,冲着卖主挤挤眼,说:“你这马是想卖的吧。”


“卖就卖吧。”马贩子显得不那么高兴。


“哦……那价钱呢?马的价钱要多少?”


卖主说了个数,这回才真讨价还价地争了起来。


叶戈尔·伊万内奇不住地拍自己的靴筒,有两次脱下靴子,拽出钱来,又两次把它塞回去,穿上皮靴。他对天发誓,用手抹着眼泪,说他啃了六年草,现在急等着马用。那马贩子一点一点往下落价。最后两人讲妥了价钱。


“好吧,你拉走吧。”贩子说,“多好的一匹马!毛色够棒的,你看看颜色,多招人喜欢。”


“颜色么……这马的颜色,伙计,我说可不怎么样。”叶戈尔·伊万内奇说,“这颜色真没劲儿……你再减几个钱吧。”


“颜色管啥用?”贩子说,“你怎么啦,颜色可以耕地?”


贩子的这个论据把老汉驳得哑口无言,一下子慌了神,他朝马扫了一眼,把帽子往地上一摔,抬脚一踩,叫了一声:“得了,就是它了!”


说完坐到一块石头上,脱下皮靴,取出了钱。他心疼地数了半天,才递给了马贩子。他背过脸去,要是看见那人弯起指头点他的钱,他会心疼得受不了的。


过了好一会儿,贩子把钱藏到帽子里,才开口说话。这时他改用了“您”的称呼:“马是您的了,请拉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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