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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女友杜拉斯》
来源: | 作者: 玛格丽特·杜拉斯 | 发布时间: 833天前 | 14713 次浏览 | 分享到:

  她对着所有的麦克风都讲,对所有的摄像灯光都不避讳,我觉得她变俗了。但在这一点上我弄错了,我不再进行必要的纠正,玛格丽特仍然是最聪明的。

  她开始戴上一顶鸭舌帽,并摘下了眼镜。她那几年接受的采访比她一生还多。档案资料泛滥成灾。最大的玩笑。上当受骗了,还是没有?她欣赏报纸头版自己的形象和自己的肖像,哪怕是最老相的。她嘲笑贬义的批评。现在,年龄过时了,她达到了另一种美。高傲的孤独她已经受够。不管怎样说,把自己当做名人总比在衰老中耗尽自己有趣些。

  当别人攻击她时,我便保护她。在她做出过激的行为时,我几乎总能发现其中有一道微光,一种真相。她没有证据,没有准则,但她有直觉。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都讲出来,这毫无疑问。她讲不了自己的传奇经历,这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死后将无能为力,这一点已经激怒了她。再也不能掌握什么控制什么,这个专横的人被惹急了。她放风说我很坏。30年来第一次。“坏”,这是孩子用的词,课堂里面用的词。世界上毕竟只有很少的坏人。人们有时也说她是坏人,我觉得这同样也是不真实的。玛格丽特不坏,她往水塘里扔方砖,因为她不能忍受和谐。尤其是任何湖泊都不能给人以幸福的幻想。这个世界一下就被毁了。爱情和友谊也如此。她必须不时地让别人知道这一点。

  十二年,直到她去世,她一直对我关闭大门。她甚至不把门开大一点让我的孙子进去。我希望安托万还能记得起来,他曾见过那个以诗祝贺他出生的神奇女人。她没有回我的信。

  晚上,我得给她打电话。我的大胆使她震惊,我的不敬又惹怒了她。我还可以让她发笑,但我没有这样做。远离,我最后感到挺合适:一个单独的地方,一个经过选择的地方,一个我所习惯的观察点。她是否关闭家门让我写作……她是否给我这些时间让我思考,让我慢慢地习惯她的消失……不,她不是一个关心我的利益的女慈善家。我妨碍了她,仅此而已,她没有好好考虑。

  她很少盘算,以至于不能完全离开我。她希望我读某某书,看某某演出,某某电影。于是,扬打电话给我:“你得去卡图什里剧院。以她的名义打电话给迪迪埃·伯萨斯。那是她喜欢的一个电影导演……”一天,扬高兴地对我说:“对了,她想和你一起吃饭。《情人》的制片克洛德·贝里在一家大饭店给她开了个户头。她想在公爵厅请你吃饭。”

  不一会,扬又打电话来抱歉地说:“我不该提前通知你她的邀请。她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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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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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改变主意没有任何意义。对于她的出尔反尔,我只一笑置之。我发现,她做出的任何举动都不能再动摇我的爱。玛格丽特要么热情如火,要么冷若冰霜。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她像一座灯塔,照亮了我的生命,不管狂风暴雨,都放出自己的光芒。

  1986年,灯塔可能要熄灭了。玛格丽特又濒于死亡,深度昏迷了几个月。我在没有她的乡村,在我们曾一同走过的墓地来来回回地走着。有一天,她曾给我留下过类似遗嘱的东西。她说,当一个作家死了的时候,只有肉体去了。因为他已在自己的每一本书中慢慢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却慢慢地继续自己的哀伤。

  1989年,她打电话给我。我的儿媳瓦莱莉因车祸身亡。她问我关于孩子们的情况。我寥寥数语,很奇怪,不想回答她。我怀疑她是否真的悲伤。我本来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博取她的同情。恰恰相反,她自愿在电话里讲了那么长时间,我却爱理不理。

  听到她的声音,我并没有激动,只对她重新采取主动感到高兴。我从心底里感谢她在我们之间设了这段距离,它迫使我更加独立。

  1991年,我去了越南,印度支那的战争痕迹和她度过童年的地方同样使我好奇。我不是去抒思乡之情的,而是想在瓦莱莉死后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我去了沙甸,去了永隆,我在湄公河边的阳台上过了一夜,听机帆船的隆隆声,在轮船间捕捉渡船,它们像蚂蚁一样活跃。但根据《情人》拍摄同名电影的让-雅克·阿诺德却用深蓝的色调来重新描绘“层层都有平台、四周围着栏杆的大别墅”。深蓝或鲜红的屋子镶嵌着马赛克。人们在河上组织水上竞赛,就像威尼斯的狂欢节一样。确实有个副领事全副武装,在岗亭里朝远处的女人们开枪,还有一些空旷的网球场,我乐意向她描述,但所有可能集中在她的小说里的东西,玛格丽特都认为是偷来的。

  我并没有因为去了越南而对玛格丽特有更多的了解。她写的比我能看到的更精彩,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的佚事。我不去听别人对她的追忆,只希望自己的回忆能因年久而产生某种色泽,从此永不磨灭。

  我并不比她的读者更清楚她写的东西是完全真实、有点真实还是完全虚构。她本人知道吗?当人们写作的时候,人们最终会更相信自己所写的东西,而不是自己所经历的东西。她真的和她哥哥睡过觉吗?又是和哪个呢?是诱惑人的无赖皮埃尔还是听话挨打的保尔?她在医院里发谵妄时,曾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哥哥真的死了:“你知道,是小约瑟夫。”

  总之,“那是一段永远不会结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爱情,它是不真实的、难以存在的、受人诅咒并肯定要遭到噩运。”

  我没有问她。皮埃尔还是保尔?完全虚构的事情?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没关系。关于这种乱伦的爱,只有作品让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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