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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艺苑
《女友杜拉斯》
来源: | 作者: 玛格丽特·杜拉斯 | 发布时间: 834天前 | 14747 次浏览 | 分享到:

  “没有爱情就没有小说。在我的书中,爱情是突然出现的。但不是因为爱情才写书,而是由于丑闻,在它的范围之内,在这个像鼠疫,像火一样非同寻常的社会当中。”

  她问那个女大学生的丈夫:

  “你呢?我不能跟不懂得爱情的人谈论爱情。我没必要跟那些不懂的人说。”

  笑声变得更沉闷了。有那个女大学生的丈夫在场,她变得温和了一点。那是个加拿大人。更好了,是圣皮埃尔岛和密克隆岛上的。她马上就来了兴致:“冷吗?很多海难?族内通婚?”

  “你的国家,就像个传奇故事。”

  玛格丽特对遇到的人确实很感兴趣。她问他们,不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应声虫。她没有名人的那种冷漠,尽管人们像采访名人一样来采访她。

  “我从来不让步,不过这怎么说呢。我现在更少让步(笑)。永远必须碰运气。什么险都冒,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喝了一点酒。”

  她的口气一下子亲密,一下子威严。笑声当中,她拒绝向那个女大学生做基本的解释:

  “爱情?你应该懂得,我之所以写安娜-玛丽·斯特莱特,是因为我爱她。但促使我动笔的,是写作,是激情,是想意识到自己的激情的那种激情;是写作过程中发现的那种领域。我并不想简单地写每一个人。我喜欢我的邻居,我想把她写到小说里。不,是因为能意识到这个邻居对第三者的感情。是介入到别人的事情当中,假如我有本领,我知道这就是我的本领。我是在这里,在诺弗勒城堡介入法国驻加尔各答大使馆的。然后受到接待,听到副领事的叫喊。这种自身向作品转移的过程,就是写作本身。这非常微妙。在我写的东西里面,一切都是合乎逻辑的。我从来不会弄错,但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编造任何东西。我只编造了叙述的由头。所以说,一切又都是真的。只有一个人不是真的,那就是劳尔·V·斯泰因。我认为劳尔·V·斯泰因就是我,所以我不能编造这个人。那个女乞丐是真的,副领事是真的,安娜-玛丽·斯特莱特是真的,湄公河是真的,加尔各答是真的。唯一不是真的东西,是我。我与生俱来的问题,是弄清楚当我讲话的时候是谁在说。如果说有编造,这就是编造。”

  那个女大学生惊呆了,又谈起了语言学家邦弗尼斯特著作中第三人称的用法。

  玛格丽特哈哈大笑:

  “这太复杂了!”

  她向我转过身来。

  “磁带录到哪里了?还剩多少?她是不是还有很多问题?你给我一点酒。”

  她对女大学生说:

  “这场谈话,你可以把它叫做‘谁在说?’”

  接着,她又对我说:

  “今晚,我们是不是做番茄酱?”

  这次谈话是1982年7月24日录下来的。

  就同一主题重复进行漫长的谈话时,玛格丽特往往会建议录下来。

  “让它失去这也太傻了。有时,我还是挺有才气的。”

  她不时地对我说:

  “瞧,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不会忘记。”

  她给了我一朵茶花:

  “如果把它弄干,你可以把它一直保存到我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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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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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是不要去《Apostrophes1》。”

  玛格丽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开玩笑。80年代初,她尚未重新喝酒。她已停止喝酒,已经戒酒了。戒酒使她对某些东西更加不能够容忍。她第二次接受医生们的建议,她被诊断得了肝硬化。但她讨厌自己戒酒,就像讨厌所有俯首帖耳的行为一样。

  “你不要向这种庸俗的东西低头。我不拒绝拍照,但我拒绝在电视这垃圾桶一样的东西上露面。”

  玛格丽特使我惶恐不安。她说,作家怎么要亲自去捍卫自己的作品?作家对此应感到耻辱。不过,应邀为我的新书《大纪实》参加这个文学节目,我还是挺高兴的。她没有跟我谈我的书,或者说我不记得她跟我谈过。相反,她大叫道:

  “去那儿露面的人都不是作家。你在那上面看见过布朗肖、贝克特、格拉克吗?”

  “这种等级的作家可不多,我算老几?”

  “啊,对。”

  这个节目是为我的书促销的,甚至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她也觉得不光彩。

  “读者应该独自寻找自己的阅读之路。”

  “我叔叔会说同样的话,但那是在另一个时代。”

  她不想再听什么,我几乎带着羞耻走向贝尔纳·毕沃的镜头前。

  节目播出之后,她打电话给我:“还可以,你没有失去尊严。”

  我期望有更详细的评论,但她却啰嗦起气候和冬天的寒冷来。

  “树变得光秃秃了:我喜欢这个一览无余的季节的透明。”

  一个透明的季节,这景象吸引了我。我忘了她对我的工作的沉默,甚至忘了她的蔑视。我只问她这一点:冬天的景象,我因此而喜欢她,因为这个一览无余的冬天。她使我的生活变得崇高了,就像她使一切都变得崇高一样。从个别到一般,从日常生活到形而上学。而且,我有机会参与了这些变化。

  她让在水塘边钓鱼的孩子淹死在水中。但愿他已经淹死。她产生了淹死他的念头。应该救他吗?收留他?让他灰心丧气?那天结束的时候,她对这个被淹死的孩子已无可奈何:她去看这个孩子的尸体是否在水塘的水面漂浮。她快乐地亲自讲述她是怎样重新安排情节的。她不用“社会新闻”这个词,这个词与现实关系太密切。她提起促使她写作的事实,因为那些事实是不由周围的意识形态所决定的。或者是她觉得有神秘意义的事实。有时,她也制造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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